花柔奴笑着卖弄:“我皮肉也不好呢,总是生面疮、酒刺都知让我吃个医面疮的方儿,我心知那是糊弄人的,求个心安而已,也懒得吃!”
然而话是这样说,花柔奴的‘青春痘’其实不怎么严重,在同龄人中算是症状比较轻微的。撷芳园同期的四个女弟子,最严重的是孙惜惜,而陶小红次之。而如果将对比的范围放大,去看她们这批女弟子,花柔奴无疑属于皮肤好的那一拨。
说着说着,花柔奴就说起了最近自己用的‘玉女膏’的方子,这是一个洗脸的方子。道:“这是从个道人那儿买来的方儿,我用着很效验呢,不然给姐姐试试?”
听说有好用的洗面药,满屋子的女孩子都被吸引了过来——想要试用一番。
“这个玉女膏得用的来?”就连一个平常自忖资历,对年轻女乐一惯是端着的姐姐也趿拉着寝鞋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我原来用着玉女桃花粉洗面,总觉着效验不大。”
花柔奴从自己妆奁里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盒,打开来里面是一种浅色的粉状物:“瞧,这就是了,这玉女膏要用黄柏皮三寸、土菰根三寸、大枣七个,研磨的越细越好,早起的时候涂抹洗面,就和一般的洗面药一般!”
走过来的女乐拿过瓷盒闻了闻,道:“只看这方儿倒是不怎么金贵,也没什么刁钻东西便试一试吧!”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洗面药成分简单,都是众人眼里不会有刺激性的东西。就算真的没有效果,也不至于有什么坏的副作用。
来了兴致的几个女乐纷纷让年纪小一些的女乐去打些热水来,要试试这洗面药。
“我用的内宣黄耆膏,原来是我母亲爱用的,也确实有效验只是不知怎么的,我用着效果平平。”大家一边洗面,一边交流起了各自常用的护肤产品。
“这样的事也是有的,就如同郎中诊病,一样的症状,也不见得是一回事,而就算是一回事,也因人不同,用药各有不同!只有脉息、用药最好的郎中,才能做到对症下药、对人下药,分毫不爽呢!”
“内宣黄耆膏我倒是知道,只是晓得方子了不敢试。里头又是防风,又是天麻的,这是我平素养身时也不敢吃的药!有个太医交代过,说我身子弱,用不得这些药!我之前用着太真钱氏红白散,里头有白芨、石榴皮、白附子、冬瓜子、笃耨香几味,也不怎么见效。”
“没得效验也不是大事,最怕养护肌肤不成,到头来还损伤了根里你们有没有听说,就是天香楼的莲香,她之前不是用着一个太真红玉膏的方子么,觉得好用便用了快两年。前些日子觉得脸色越来越差,去瞧了大夫才知道这个太真红玉膏用不得!里头有一味轻粉毒性酷烈,可不是胡来的!”
这样的新闻在官伎的圈子里传的飞快,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这我也听说过!好像这方儿是从什么古书里看到的这古书怎么能信呢!”
“倒不是古书能不能信哪怕这方子是好的,也不该如此!哪里见过染了病,就自己用书里的药方治病的!”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实际上女乐们自制胭脂水粉、洗面药、增白药、护发膏的时候多着呢!只不过天香楼的莲香倒霉,正碰上安慰剂以外的方子了。
此时,红妃正好趿拉着鞋子从外面走进来,她刚刚去沐浴了。一天的排练之后,女乐们都是大汗淋漓的,都有洗澡,但很少有人洗头。红妃洗澡又洗头,就比别人晚回来了小半个时辰。
古人都是好长头发,再加上无法速干头发,为了防着生病,洗头都不怎么勤密。
这对于红妃来说是怎么都不能习惯的,为此,她宁愿两三天就花一些时间在洗头上——其实习惯了之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那么容易生病。
红妃每次洗头都会准备一打干布巾,以及几块麂皮。如果是冬天洗头,洗完之后就会呆在一个温暖的房间,先把头发里的水拧干,再用干布巾吸水,一打干布巾用完后,再换上麂皮一点儿一点儿擦拭。
小半个时辰后从温暖的房间出来,头发就只是发潮了。
至于温暖的房间哪里找夏天想要如空调房一样凉爽很难,但在冬天寻一个温暖如春的房间却不难。最简单的,呆在密封性好一些、烧了炕的小房间也就差不多了。
红妃擦过头发,又在头发上抹了稀释后的甘露水,梳的齐齐整整的,这才散着头发回到了睡觉的屋子。
红妃穿着家常衣裳,一头厚密长发拖在脑后,趿拉着鞋子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铜盆,铜盆里是一些瓶瓶罐罐。铜盆放在了通铺对面一人一个的脸盆架上后,红妃又慢吞吞地坐到了自己的床位上,拿了一把牛角梳慢慢梳头。
角梳梳过头皮是一种按摩,每天晚上梳一梳对身体好,对头发也好呢!
红妃侧着身子慢慢梳头,她的箱子上并没有摆镜子,而是点了三根蜡烛,照的比别处亮堂之后翻开了一本书。红妃一边看书,一边梳头来着。
之前讨论各种洗面药、护发膏、增白剂的女乐们忽然就不说话了,脸上洗过花柔奴的‘玉女膏’的姐姐正睡在红妃旁边的铺位,心里忍不住了,便问:“红妃,你平时用什么洗面药?”
本来红妃的皮肤就几乎没有瑕疵,这烛光下看更是完美!在场女乐看来,便是想象中神女的肌肤也没有这样的平日里文人墨客形容女子肌肤,有用白玉的,有用凝脂的,有用珍珠的,各种各样。而要女子们自己说,天下哪有那样的肌肤呀!都不过是那些男人想当然罢了!
再不然,就是那些男人将化了妆的脸算了进去,不然本身的皮肤总不能像诗词里描述的那样!
哪怕是个绝代佳人呢,皮肤也是有瑕疵的!
而抱有这样想法的女乐们,在红妃这里却是看到了例外红妃的皮肤就是婴孩的皮肤,真正吹弹可破!
“洗面药?”红妃想了想:“用的是玉女桃花粉,只是在原方上改了改。”
“如何改的?”这下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玉女桃花粉嘛,大家都是知道的,算是女乐中比较常见的洗面药了。用的是益母草烧灰,再调和以石膏粉、滑石粉、蚌壳粉、胭脂、麝香,使用的时候和寻常洗面药差不多——虽然不能说是没用的方子,但用到如今也确实没人感觉到其中有宣传的‘去酒刺、滑肌肤、消瘢痕、驻姿容’的效果。
“去掉了胭脂、麝香,添加了鸡子壳、肥皂、鸡清、蔷薇水。”在红妃看来,一款‘洗面奶’里面放胭脂实在可笑,大概是想达到宣传中的效果,洗完之后皮肤能白里透红吧。只是那样并不是洗出了天然的好皮肉,而是胭脂红薄薄的残留在皮肤上啊!
至于麝香,不说麝香用多了会怎样,这种洗面药中也不会放多少,脱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红妃不要麝香,主要是觉得这个方子里麝香一点儿效用都没有,最多就是当个芳香成分。但问题是,红妃本身并不太喜欢麝香的味道(合香中用的巧妙的除外)。
其实这款‘洗面奶’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在红妃看来里面大多数成分都是‘摩擦剂’,可以用来去角质。另外,或多或少有些清洁、平衡皮肤酸碱的作用,至于别的,那就不能指望了她的皮肤好,一是因为天生,二是因为饮食、休息方面注意,三是因为甘露水(这个很重要)。
至于洗面药,那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这又是什么?”暗暗记下红妃洗面药的方子和制作法,又有人发现红妃箱盖上有一个六瓣葵花的小银盘,这一般是妆奁里调制化妆品时用的小盘子。现在盘子里装着几块半透明、带着粘汁子的不知名物质,因为是放在装脂粉的银盘里,看到的女乐下意识觉得这是红妃的‘秘方’。
红妃眨了眨眼睛:“那是芦荟叶肉冬日天干,我有时用来擦擦脸。”
如果说上辈子红妃还会用用外面的护肤品,那这辈子她就真的用的很少了。主要是那些东西除开一大部分安慰剂,剩下的到底是用来帮人的,还是来害人的,以她的常识来说真的难以分辨。
“说起来,确实有药书上说,芦荟叶肉治顽癣呢如此看来,对皮肤好也是自然的吧?”说话间,大家又把主意打到了芦荟身上。芦荟很久以前就传入华夏了,但那是芦荟制成的药材。等到芦荟在华夏种植,却还只有两三百年的样子。
又因为芦荟无花,本身也无多少可观,除了药用外,一般人是不种这个的。
想到红妃自己似乎有养几盆芦荟,众人一下明白过来——平常养花养草,用的时候只要掐片叶子就行!真是方便,用着也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