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读书都是如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红妃总算对着柴琥说话了,吩咐人道:“听到没,大王喜爱烤乳饼,拿一盘乳饼来。”
芋头、乳饼都拿来了,四人围着火炉坐着。芋头煨在炉中,乳饼却是放在了铫子上,铫子就搁在炉子上,烧热的很快。众人吃着香甜的乳饼,不知为何就是比平常吃的要好味道,就连红妃这个晚间极少吃东西的,也吃了半块。
芋头煨熟了,周环一边咬着滚烫的芋头,一边道:“要是有栗子就好了,冬日围炉怎么能少得了栗子呢?”
芋头、栗子、萝卜汤,确实是读书人夜间围炉读书时的‘三大天王’。周环一边说起栗子的事,一边串闲话:“说起栗子,我倒是想想起一友人不小心烧了毾覴的事儿。他也是夜间在书房读书,家里人爱惜他,便拿了毾覴铺垫保暖。他晚上一面读书一面烧栗子,读书太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煨熟的栗子不是会爆开么,火星子点燃了毾覴幸好人无事!”
毾覴是一种十分华丽厚重的毡子,在唐以前更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如今相对没那么珍贵了,但依旧是奢侈品。
“因他的事,友人们再不敢夜间读书时煨栗子了可惜啊!”
红妃听周环这样说,微微一笑,从旁边的小橱里取出了一盘栗子。其中两颗栗子,一颗上面涂油,一颗上面涂水,放在铫子内,然后其他栗子都盖在这两颗栗子上。一边做这些,一边解释道:“这是奴从书上看到的做法,名为‘雷公栗’。”
“雷公栗?好古怪名字,何来此名?”周环好奇地凑过去看。
红妃稍微推开他,道:“稍等等,周公子稍等等就知道了。”
不过一会儿,铫子内边发出了‘噼里啪啦’声,仿佛雷鸣。红妃道:“听到此声就是熟了,可以吃了。这样用铫子,不会有火星,且熟时能叫醒瞌睡的读书人就有了‘警木’一样的用处——尝尝罢,听说滋味不输火中煨熟的。”
大家分栗子吃,果然很好吃,纷纷赞不绝口。周环十分佩服道:“都说娘子博闻强记,无所不知,过去还不明白这样的说法是怎么来的,如今算是知道了就是围炉吃栗子这样的小事,娘子也清楚不过了呢!”
红妃有博闻强记、无所不知的评价,一方面是别人捧她,有三分的本事就能把她吹成十分。另一方面则是红妃确实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的多!如果是比拼某一门知识上的深度,她或许不能与从小浸淫此道的古人比。但如果是比通识,比各种各样无用的小知识,在现代接受过碎片化信息洗礼的红妃,很难输给古人。
在现代社会通过网络、影视剧、新闻推送等等获取到的信息,真要用到实处,那是不能的。但这些信息又是真实存在的,一个现代人只要能适应古代人的生活方式,融入进去,那么纯靠自己了解的‘信息量’,就可以得到一个很高的评价了。
现代人习惯了有问题就搜索一下,不管搜索到的结果靠谱不靠谱,都能接收到大量信息。而这在古人看来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前的时代,都是难以想象的!智能手机普及之前有电脑,但电脑也不能随身带着走啊!
由此,现代人感受不到疑惑得不到解答的难受,也感受不到一个人什么都能大致回答,是什么感觉这感觉大概和现代人得到一个哆啦A梦的感觉一样。
晚间坐了一会儿,到了休息时间周环、慧空、柴琥三人就走了。临走前柴琥道:“你近日得空闲吗?”
红妃听他这话就笑了:“大王何出此言,奴有空无空,原不是自己说了算。”
柴琥知道红妃的行程安排有柳湘兰管,此时说这个只是为了提前告诉她而已。当下便道:“过两日本王来寻你。”
之所以要过两日,是因为红妃的行程都是提前排好两三天的——不是不能排的更长,实际上等着给红妃下帖子的人可多了,一次排满一个月的行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官伎馆回客人的时候只会回那么多人!
这样方便每次都挑选最优质的客人。
第二日,柴琥便派管事去撷芳园下帖子了,说定了几日之后去找红妃的事。
差不多的时候,撷芳园都知的选拔也进入到了最后阶段。之前其实已经经过了择选,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最初择选被筛掉的人并不是红妃,而是甄真儿。所以最终经历公推的就是杨菜儿、常兰姑、师红妃三人。
经历公推的三人要由诸位都知,以及教坊司的官员投票,每人往瓮中投入一粒豆子。红妃他们三人则分别以红豆、黑豆、绿豆代表,只有一种豆子比例达到七成,才能算得到认可。
现在的问题是,杨菜儿领先其他人不错,但始终难以达到七成。经过了两轮投票了,她第一轮只得了五成票,第二轮稍好一些,有五成半。虽然看这架势,她始终是最有希望的那个。拥有投票权,而又不支持她的人,意识到不投她就没法结束公推时,应该也会渐渐转向她。
但达到这种默契需要时间,看第一轮、第二轮的情况,说不定之后投票还需要两三轮,不顺利的话,四五轮也不是不可能——前后要经历六七轮才能当选都知,本身就说明这个都知对内没有绝对的压制能力!
那是很丢脸的!
所以杨菜儿在得到最新的投票情况之后,就找到了甄真儿。甄真儿在参与公推前就被筛掉了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支持者!这只能说她的支持者相对其他人要少一些。更别说她身后还站着柳湘兰这个现任都知甄真儿能上候选名单,推荐她的人可是柳湘兰!
获得甄真儿的支持,从而得到柳湘兰的力挺,这非常有利于获得支持率!
杨菜儿找到甄真儿,借着给她送节令物的借口,送了非常贵重的大礼——按照一般的习惯,这样寻常的节令是不会有这样重的礼的!
“娘子,杨大家共送来了十二盒礼物,贺娘子节令。”小厮在甄真儿跟前躬着身,十分恭敬道。
甄真儿是个气质如兰花一般的女子,看到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才学高、性情又温婉的女子,她对外表现也差不多如此。不过和第一印象的‘没主见’不同,她其实是很有见地的一个人,只不过很多时候她都有隐藏自己精明的一面。
甄真儿看着最上方已经被打开的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一套酒具,一个莲子福寿壶配六个小莲蓬杯,都是纯金打造!工艺不说,只是金子就用了三四十两!上等好金子十五贯一两,只这里就是大几百贯钱了。
另一个盒子里是一张前代名家所制的‘万壑松声琴’,这样前代名家制的琴是最不好定价的!而甄真儿因为善于弹琴,对此知之甚多,倒是能估出价来至少也要三四百贯才能得到这样一把琴,还不见得有这样的品相。
十二个盒子里大都是这种级别的礼物,也有比这两个盒子里更好的、稍差的。这样一计算,一份节令礼物而已,就花了几千贯了!即使是如夫人出手,这样手笔也算很大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大家都是人精,哪有不懂这道理的。
“娘子看啊,这琴是真好,杨大家也算是用心了。”相比起更贵的酒具,旁边的娘姨倒是更看重那把琴。跟在甄真儿这样的女乐身后久了,她的眼界也锻炼出来了。一件两件珍贵的器物并不看在眼里,相比之下杨菜儿特意选了一件甄真儿会喜爱的礼物,这倒是让她另眼相看,评价高了很多。
“是啊,确实用心,我倒不好拒绝了罢了,你去开我那几只箱子,也收拾出十二盒礼物来,与杨大家送来的差不多对等就行了。”甄真儿并没有看遍这些礼物的意思,随口就吩咐了娘姨。
娘姨有些意外,道:“娘子这杨大家所求的也很简单,娘子只需要与都知说一回,回头再与几位官人说明,也就是了。真说起来,如今杨大家坐上都知的位置已成定局,娘子何不成人之美呢?这些礼物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添头,要紧的是,如此能交好下任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