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又挣了一下,这次总算挣开了。
萧宸耳根有些发烫,对上晓晓羞窘的神情后,抿了抿唇,“抱歉,都怪我不好,是不是很疼?”
晓晓的手确实有些疼,壶里的水是烫的,一下子溅出来一片,全洒在了手背上。
她摇了摇头,笑道:“不要紧的。”
裴修寒快步走了过来,进来后,才瞧见紫檀木桌旁的碎片,他径直拉起晓晓的手瞧了瞧,小姑娘白皙的手背已经红了起来。
瞧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晓晓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哥哥,你好快呀。”
她还以为需要等很久呢。
萧宸这才发现裴修寒竟来了,见他拉着晓晓的手检查时,小丫头根本没有挣扎,他薄唇微微抿了抿,不知怎地,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他稳了稳心神,才向裴修寒行了一礼,道:“萧宸拜见王爷。”
裴修寒没理。
他神情很是淡漠,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厉,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晾着他。
萧宸挺直了背脊,无端有些尴尬。
见晓晓的手已经红了,裴修寒让人打了盆凉水,将小丫头的手,按到了水盆里。
他这才看了萧宸一眼。
杨昊也跟了进来,递给他一块干净布巾,裴修寒边慢条斯理地擦手,边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宸少年老成,虽然才十五岁,却比许多十七八岁的少年都要沉稳,饶是如此,面对裴修寒时,他也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刚刚在楼下瞧见了晓晓,就过来打声招呼。”
裴修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晓晓?”
他虽然没有额外多说,那神情就差来一句,晓晓也是你喊的?
萧宸本就紧张,见他这个态度,手心都出了汗,一时竟窘迫极了。
晓晓也察觉到了他格外冷漠的态度,她小心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软声撒娇,“哥哥。”
平时听她喊哥哥,裴修寒一直觉得顺耳,今日见她竟是为了萧宸,才这么喊他,顿时更加不爽了。
他的态度并未缓和,只垂眸对小姑娘道:“按辈分,他跟裴景一辈。”
言下之意,萧宸理应喊她姑姑。
晓晓又拉了拉裴修寒的衣袖,清泉般干净的眸子,似是会说话。
少女唇红齿白,面若桃李,软乎乎撒娇的模样格外动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皆被萧宸收入了眼中,哪怕清楚,她对摄政王有救命之恩,两人估计早就成了亲人关系,萧宸也不由捏紧了手指。
纵然瞧懂了摄政王为何不爽,他依然喊不出那声姑姑。他冲两人又行了一礼,只含糊道:“是我唐突了,王爷怪罪是应该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不打扰王爷了。”
裴修寒只淡淡嗯了一声,狭长的双眸显得格外冷厉。
等他走后,晓晓才冲裴修寒皱了皱鼻子,不明白他干嘛计较一个称呼,裴景和牧雯他们都喊她晓晓,他肯定是随着皇上喊的。
见小丫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裴修寒使劲儿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裴修寒也算是看着萧宸长大的,自然清楚他什么样,平日有贵女在他跟前摔倒了,他都未必肯扶,今日这般对待晓晓,必然心怀不轨。
裴修寒不由上下扫了小丫头一眼。
少女腰肢纤细,五官也无一不精致,挺直小巧的鼻,粉嫩嫩的唇,还有那双水汪汪,似是会说话的眼睛,都美得动人。
他这才发现,才一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知不觉竟是有了爱慕者。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萧宸一堆缺点,不善言辞,心机深沉,府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一大堆,谁嫁给他谁倒霉。早忘记了之前还认为萧宸年少有为,非池中之物。
他抬了抬光洁的下巴,叮嘱道:“以后离萧宸远点。”
晓晓压根就不曾离他近过,对上裴哥哥如夜色般寒凉的眸子时,晓晓乖乖点头,她这才弯腰去捡碎片,还忍不住心疼道:“这得赔多少银子呀。”
裴修寒将人拽了起来,“别捡了,不用赔。”
怕她的手不及时涂药,会起水泡,裴修寒没在乐坊耽误,两人从乐坊走出来时,晓晓才知道这么大的乐坊竟也是裴哥哥的产业,她不由有些咋舌。
街上行人更多了,说是摩肩接踵都不为过,裴修寒拧了拧眉,显然没这个耐心随着人流一一行走。
他直接带着晓晓去了一旁的小巷,伸手勾住了小丫头纤细的腰肢,“抱好。”
话音落下,他便足尖一点,带着她跃上了屋顶。
圆圆的月亮高高挂在浩瀚无边的夜空中,天上繁星点点,却不及人间烟火的耀眼。
微风从耳旁擦过时,晓晓连忙搂住了他的脖颈,两人靠得很近,晓晓再次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她没忍住,轻轻嗅了嗅,鼻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锁骨,她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连忙抬起了小脑袋。
裴修寒几个跳跃,就从一个屋顶跳到了另一个屋顶上,他身如鬼魅,乌发随风飘扬着,立体的五官显得格外俊美。因为两人紧挨着,他并未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
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医馆。
他放开她后,晓晓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恢复了正常,晓晓这才发现裴哥哥竟带她来了医馆。
她被镰刀划破手时,都没看过大夫,手背只是红了一些,哪里值当浪费银子?
“哥哥我没事的,回家再泡泡水就好了。”
裴修寒向来缺乏耐心,丢下两个字,就走了进去,“听话。”
晓晓只好追了上去。
医馆内十分冷情,里面并没有什么人,见裴修寒冷脸出现时,大夫还以为要遇到疑难杂症了,等扫到小丫头泛红的手背时,他沉默掏出了伤药,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大惊小怪。
从医馆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考虑到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晚休息,裴修寒直接带她回了府。
看到燕王府的牌匾时,晓晓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以为他还有事要忙,晓晓没有表露出来,躺到被窝里后,晓晓还在想,他口中的好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晚上,晓晓还做了个梦,梦到裴哥哥带她去了仙境,在那里他无需上早朝,也无需去处理各种事,整日都待在仙洞里,只管教她念书。
晓晓早上醒来时,唇边还带着笑,她头一次想赖床,左右无需上课,她又拉起被子,遮住了小脑袋,想试试看,能不能接着梦一梦后面的事。
结果却没能睡着,就很郁闷,晓晓躺了小半个时辰,才爬起来,她将被子折叠好,才去洗漱。
太阳升起来时,丫鬟进来通报,说牧雯过来了,这一年牧雯变化也挺大,她又长高了些,不笑时,很有一种温婉动人的气质,一笑就又变成了那个略显娇俏的小姑娘。
她平日很爱笑,这次过来,脸上并没有笑,反而气呼呼的,眼睛都红了,瞧见晓晓,就抱住了她软软的身体,哭诉道:“我讨厌死牧熙了,天底下所有的坏人加一起都没她讨厌,我以后再也不会理她了。”
实际上这些话,她说过很多遍,却从来没做到过一次,她跟牧熙生来就是冤家,整日斗个不停,不过这还是晓晓头一次见她被气哭,她连忙顺了顺牧熙的背,“不哭,不哭,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晓晓安慰了她半天,才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昨日,晓晓被裴修寒扣下后,牧雯和牧熙也没有一起上街,两人是分开去玩的。
牧雯原本还挺开心,直到李公子向她表露心意时,牧熙却又跳了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向牧雯表露心意,她又紧张又激动,心中还挺期待的,李公子一表人才,去年又中了探花,生得又很俊朗,牧雯有些心动。
谁料牧熙却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攀龙附凤,狗改不了吃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些话,牧雯听了都觉得不堪入耳,李振自然是气得脸色铁青,当即丢下一句,“是我高攀不起。”
就拂袖而去了。
牧熙骂完李振,见牧雯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又将牧雯骂了一顿,说她不识好歹,蠢死算了。
牧雯当时就气炸了,恼得甚至想扇她巴掌,她的手都扬了起来,最后没能打下去,反而哭着跑开了,她一晚上都没睡好,醒来后,就找晓晓哭诉来了。
“她怎么就这么讨厌!人家李公子哪里得罪她了,让她如此不屑?我遇到什么事,她都要横插一脚,还整日骂我蠢,让我提防别人,所有人加一起,都没她坑我坑的次数多,我这次真的再也不要理她了。”
晓晓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牧熙嘴巴虽然坏,却不至于无缘无故将人骂成这样。
清楚牧雯正在气头上,她没敢劝和,只是问道:“李公子为人怎么样?”
牧雯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娇羞道:“他都被点为探花郎了,能有如此才学,品行肯定不会差吧?钟淼的堂姐,就心悦他,他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娶人家,可见对感情还算慎重,哪里像牧熙说的,是攀龙附凤。”
晓晓总觉得这两点并不能说明他品行好,她干脆道:“这样吧,你先冷静一下,我帮你向裴哥哥打听打听,如果他品行不错,咱们想法让牧熙长个记性,如果他品行当真不行,牧熙可能是出于好心。”
牧雯一向能听进旁人的劝,她虽然讨厌牧熙,却并非是非不分,闻言点了点头。
女孩的糟糕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晓晓这儿待了一上午,牧雯就收拾好了心情。
因着裴修寒不在,晓晓将她送走后,就回去看书去了,这时,府里却又来了一个人,竟是张公公。
张公公是小李子的干爹,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他过来找晓晓,是想请晓晓入宫一趟。
小李子没了后,裴景的状态一直不大好,之前晓晓等人在皇宫待着,他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晓晓回了燕王府后,裴景就像变了一个人,话少了,脸上也没了笑,整日沉默得厉害。
往年上元节时,小李子会寻来许多灯笼逗他开心,今年小李子却不在了。昨晚,裴景就有些不对劲,不是在习武场拼命挥洒力气,就是盯着某一处发呆,今天依然如此,瞧着都有些恍惚了。
少年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看书时不再需要人一遍遍念叨,练武时,也十分能吃苦,张公公却宁可他还像以前一样顽劣,也不希望他这般郁郁寡欢。
萧宸虽然会入宫伴读,却活似个木头人,张公公也不觉得以他的性子,能帮上什么忙,他干脆来了燕王府,想让晓晓去探望一下裴景,若能劝解一下,再好不过。
听完张公公的话,晓晓有些自责,裴哥哥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燕王府,都没怎么关心过裴景,想到小李子离开那日,裴景沉默的模样,她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