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刃中蕴含着磅礴的剑气和诅咒之力,闻衍只是一介凡人,再怎么能抗也熬不下去。他甚至动过抛下顾剑寒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再说的念头,可是怀里的身体处于失温状态,而顾剑寒又一副脑袋不清醒的样子,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书中说顾剑寒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性子,不喜杀生,起初心肠是很慈悲的,虽然后来……唉,反正也没有其它办法,不妨冒险一试。
然而他咳了老半天,风居然还是那么大,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东极涌去。
闻衍有点抓狂。
正当他忍无可忍之际,怀里的顾剑寒却突然闷闷地咳了一声,随后风势迅速平息下来,草木从狂簌不止到轻轻摇曳不过眨眼一瞬间,闻衍还没反应过来,天地间又重回平静。
这是……成功了?
“师尊?!”闻衍喜出望外,一把抱紧浑身冰冷的顾剑寒,雀跃道,“风停了!”
顾剑寒轻轻嗯了声,无意识地在闻衍肩窝蹭了蹭。
下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师、师尊,您是不是很冷?”闻衍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汩汩地往外冒。他觉得顾剑寒是冷得受不了才蹭他,于是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顾剑寒不回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闻衍睡衣上活泼可爱的柴犬图案,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其实他也不是受不了寒。
他灵根就是七阶冰系,灵力中蕴含着刺骨玄冰的纯粹力量,那是足以将元婴期修者活活冻死的温度。他晚上睡觉其实不睡床,睡的是冰棺,每到中夜就会剧痛难忍,寒霜遍身,直到清晨第一丝曙光降临,才逃命般地从冰棺里爬出来。
他的生命便是一片寂寥无人的冰原,越是渴望光与温暖,就越是坠往自毁的深渊。
人人都觉得冰系修者不怕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顾剑寒他偏偏畏寒。他原本只是清孤河边捡垃圾的小乞丐,没有父母也没有恩师,灵根觉醒时是一个饥荒年的冬天,他又冷又饿,却还要被新生的灵根折磨。他差点被自己身上冰冷彻骨的灵力活活冻死的时候,是魔尊莫无涯的母亲路过,施舍了他一份糕点。
人们仰望冷月峰这正道之巅,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待在高处情不情愿。
他曾经怀着报恩之心企图朝辉煌明亮的魔宫纵身一跃,最终却只配被镇压在万鬼牢十七层饮恨黄泉。
他好痛。
“师尊,师尊?”
闻衍摸了摸顾剑寒的额头,又觉得感觉不太出来,于是倾身用自己的前额轻轻抵住顾剑寒的前额,认真地判断体温高低。
好像终于没那么冷了。
还没等他撤身离开,原本沉沉睡去的顾剑寒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师尊睫毛太长了,这么近的距离,似乎都能扫到他的脸上……
等等!
“师尊!您听我解释!”闻衍飞速弹开,狡辩道,“我只是想测一下您还冷不冷,还要不要再加被子,万万不敢有别的心思!”
顾剑寒冷冷地扫了一眼身上了三床被子,面无表情地望向闻衍。
“这就拿开,这就拿开!”
闻衍一把子将三床被子掀开了,这酷热的天气,顾剑寒身上居然一点汗都没出,闻衍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袍,才发现他身上还是冷的。“本座昏迷了多久?”顾剑寒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昏迷之后的头痛和虚弱症状。
难道是睡着了?
不可能。
冰系灵根不在冰棺里是不可能睡着的。
“没多久,两三个时辰而已,现在大概是午夜时分,您要不——继续睡?”闻衍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困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午夜?”顾剑寒心下一凛,如临大敌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玉仪,果然指针正对准了子时。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师尊,您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捂着胸?”
“闭嘴。”
闻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烦躁,想着这祖宗又发脾气,正想找点什么话回了开溜,眼皮却先一步不受控地黏在了一起。
顾剑寒冷眼看着倒在自己床边的小徒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放下了自己按在心口的手,迟疑着、极其缓慢地,用冷白的指尖触了触他微微上翘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