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峋的事情事涉宫廷,自然是不好再插手带他走的。就算燕闲再任性,她也懂一些道理。
即使她爹爹年纪尚轻就已官至三品,在同龄人中属于绝对的佼佼者,文武兼备,前途无量。但这一切都是君王给的,也是君王随时便能收回的。
王权之下皆蝼蚁。
打小王爷的时候她还没有清晰的认识,只觉得是他们以多欺少在先,况且都是同龄的孩子,反揍回去他也好意思告状吗?但面对着比小王爷更年长,位置更高权柄更大的皇帝,燕闲却是隐约意识到了其中更明显的统治与压迫。
她不能因为自己害了家人。
这是燕闲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可这不对,这事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世上分明有法理和人伦,为什么凌峋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只因为皇帝是皇帝,所以他的错就不是错,凌峋就活该活不成人样吗?
燕闲想不通,就好像走进了一个偌大的迷宫,到处都找不着出路。
那股邪火憋得她好生难受,挥出的剑都越发凌厉,等她无意识地练完剑,醒过神,发现院内一地落叶狼藉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小小的萝莉抱着剑低头站了好一会儿,那满心的难过都快具现化成一朵乌云笼罩住她整个人。
皇宫外廷偏僻院落里,凌峋天还未亮就醒了过来,竖起耳朵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个妄想已久的脚步声。
然后他就等来了这样的燕闲。
今天的小太阳光芒黯淡了不少,虽然她尽力提起精神,像昨日一样元气满满状的打招呼,凌峋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了她低落的情绪。
她都不敢看我。
感受到燕闲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偏离躲闪,避开自己,凌峋一下子明白了。
她定是已经听说我的身世了。
凌峋不由笑了。
她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明明不是她的责任,也不干她什么事,但她遇到了之后却还是会因为自己力有不逮而觉得良心有愧……燕宁和燕幸两个大黑炭怎么会养出这么纯良的小白兔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燕闲该怎么在这污浊不堪的尘世间正常长大,还好她去修了仙。也许当真只有那坐落在雪山之巅,不食人间烟火的落剑崖才配得上她。
但一想到燕闲后来离开尘世去修仙的事,凌峋心中一黯,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
敏锐地观察到凌峋的瑟缩,燕闲瞬间把所有烦恼暂时丢到了脑后,目光也不再躲躲闪闪,反而关切又直白地望向了凌峋:“怎么?还痛吗?”
昨日那帮死小孩殴打凌峋的时候,有几个还踩了他的手,指甲都淤青肿胀了好几个,好在骨头没事也不用拔甲,每日上药,等淤血慢慢散了便能长好。
燕闲昨儿个看凌峋上药时就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他痛到身体发颤仍是一声疼都不肯喊,心中也不由敬他是个勇士。
他好可怜,但又好坚强哦,上天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想到这,燕闲手上的动作更是放轻了几分。
凌峋任由燕闲抚上他的手,感受着她小心翼翼的触碰,心里满足地几乎要喟叹出声。
她太好了,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好的人。
他又怎么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么好的她关心,爱护。
老天亏待他的,原来都是打算在这里补给他吗?
“我不痛的,”凌峋故意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容,用着带了点鼻音的声音颤抖着说:“我不怕痛的,真的……你不要担心我。”
“这怎么可能不痛嘛!你等等,我再给你上回药。”
听着她转身翻药包的声音,凌峋脸上的笑逐渐变得真挚而深邃。
一切都已经重来了,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他一定要改变过去,他再也不会放手,绝不会让她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