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半的大脑在嗤笑出声,“他也配我跪他?”这句话不停地循环播放。
燕闲最后也没跪,她只瞪圆了眼,用她最凶悍的目光和皇帝对视。
不过她也不是唯一显眼的,因为旁边的燕幸不知为何也没跪。
没有什么太监大喊“大胆刁民竟敢不跪”,院内寂静无声,就连燕宁和妻子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也不敢在此时去拉扯儿女,让他们在动作下变的更醒目。
皇帝就像是出门逛花园似得,很闲情雅致的模样。他看着燕闲的目光看不出他有没有感觉被冒犯,也分辨不清他真正想做什么。
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端架势已经是刻入皇帝身体本能的能力,除了早上那光怪离奇的梦境,鲜少有事能让他惊吓到露出内里。
他移开了看着燕闲的目光转向燕宁:“爱卿当真养了个钟灵毓秀的好女儿。”
燕宁掌心里已都是汗:“臣女当不得。”
皇帝笑了笑:“有什么当不得的,朕还想同你交流下怎么把女儿教得这么纯、真、善、良呢。”
他把纯真善良二词咬得格外生硬,让人不由想他意指何事。
燕家四人却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凌峋。
燕宁咬紧了牙关道:“臣愧不敢当。”
见他含糊其辞假作不知,皇帝也没了耐心,直接挑明道:“前些日子,爱卿女儿时常出入外廷,似是遇到了个好伙伴?”
“是,”燕宁没法否认,只道,“臣女机缘巧合认识了个同龄的孩子,但小孩子忘记性大,她前些日子做错了事,被我罚了禁闭,已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那碰巧遇见的孩子也不过几面之缘,如今怕已是被她忘在了脑后。”
“哦?”皇帝一笑,转头问燕闲,“你可还记得他?”
燕闲:“记得。”
燕宁的背上瞬间就出了一层汗。
皇帝又笑:“那你这些日子可有和他玩?”
燕闲诚实地摇头:“没有,我很多天没出门了。”
皇帝倒也并不觉得出乎意料亦或怀疑燕闲燕宁所说话的真假。宫廷出入都有登记,何人何时从哪出入又携带何物俱都登记在册,在来之前,这一切就都有人呈上给他看了,他心中有数。
燕宁此人性子机敏极善判断形势,他那日召燕闲觐见也是一次敲打,以燕宁的聪敏禁足女儿是明智之举。
当然这燕闲自幼便能看出美人相是意外之喜,如今看来本性还很是诚实,就是性子还顽皮跳脱了些,需用礼教使她知轻重。
皇帝并不认为五六岁的小女孩敢在他的面前撒谎,但那能成恶蛟的蛇妖诡计多端,他既使出金蝉脱壳假死之计必然去了想去的地方。梦中神仙提醒他,这蛇妖欲念未断,心有所想。
他思索了一番,这六年来都无甚异常,只最近燕闲的到来让老太监都心生不安特地汇报,想来能让那蛇妖念念不忘的也只有这未来的美人了。
燕闲没有去找那蛇妖,蛇妖却可以自己来找她,以那蛇妖的阴险狡诈,欺瞒个幼女又有何难?
皇帝颇是循循善诱道:“这人不能随意结交,奇奇怪怪的动物可也得小心着些……这山间精怪心思难辨,你这种小美人若是被骗去了岂不可惜。”
旁人都以为皇帝是在说笑逗着小孩,燕宁一家人却是立马联想到了燕闲身边近日多出的那两个尤为聪慧的动物。
皇帝这所谓的精怪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说来?
皇帝目光扫过一家人,又对上了燕闲:“近日可有同什么动物玩耍?”
燕闲脑中闪过了小白猫和小红蛇的样子。
面前这皇帝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作呕,如今再摆出一副温和亲切的脸也只会让燕闲觉得他不怀好意。小白猫和小红蛇都是她的好伙伴,不管它们是不是精怪,她都不能就这样出卖它们。
小白猫今儿个一早就不见了影子,多半是回去看它的小猫了,小红蛇现在正缠在她的手腕上……
燕闲被遮在兄长身后的手攥紧了衣袖,死死堵住了小红蛇蜿蜒而出的动作。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呢,被爹爹罚了之后不能玩的,每日里都在看书学画画。”
“哦?”皇帝盯着燕闲的眼睛,看那眼神一片澄澈不似作伪,原先笃定的念头也不由变成了半信半疑。
“那你上前来。”他道。
皇帝这般下令,他人定是不可阻拦的,燕闲一家子只能满心担忧地看着她从他们身后走出,向前几步,直面了圣上。
皇帝上下扫视着燕闲,突然笑了。
“那便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诚实的孩子。”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面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