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个印记能做证明什么的,不然娘子也就赖不掉了……但是不打紧,当时你那两个丫鬟都在咱们身边呢,总是有其中一个瞧见的,喊她们过来问问,也就知道为夫说的是真是假了。”
一段话,把邹灵雨想要否认的说词全堵了回去。
邹灵雨又羞又慌,凌晔还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连她吻在哪儿都能清楚指出,还说了可以喊甜雪和问枫过来问问。
倘若她昨晚真做了那样的事,她们俩都亲眼见着了……
邹灵雨双眼紧闭,头已经开始发晕。
凌晔笑笑在看邹灵雨的表情变化,也不知她是着急的还是羞的,眼里泛起水雾,白嫩的双颊染上薄红。
他心中感慨。
啊,可终于。
邹灵雨终于又会被他逗得羞红脸,而不是像尊无悲无喜的精致瓷偶。
好看是好看,摆在一旁却只是占地方而已,一点也不有趣。
凌晔神色未变,慢慢凑向邹灵雨面前。
邹灵雨一睁眼就瞧见凌晔那张脸在眼前放大,锋利的眉眼带着戏谑的笑意,微侧了侧头。
那姿态,活像要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昨儿个夜里是如何喂药给她的。
邹灵雨内心大乱,还来不及想出得体的应对,身体已先做出反应,双手猛地发力,又将他往后推去。
力道比适才还要来得大,只这回却没撞上榻上围子的声音。
邹灵雨惊慌之余无暇细顾,也就没发现这前后不同之处。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脚尖,那一推把凌晔推离了没错,自己也顺势往后退几步,离凌晔躺的那张榻已稍远了些,省得又被他捉弄。
但只要在这间屋子里,凌晔便随时都能像逗小猫小狗似的,一想到就出尽馊主意地胡乱戏弄她。
为了杜绝这个机会,邹灵雨低声说了句:“我想起还有事,先回房去了,小公爷你若是累了,便在书房歇着吧。”
意思就是不必回房也不打紧!
邹灵雨走出书房时活像被猛兽追赶,甜雪等在耳房,一盏茶喝了一半听见动静,睁眼时便只见邹灵雨略显狼狈的背影。
甜雪顾不得再悠哉品茶,起身就追了上去,“少夫人?怎么这样急的呀?也没喊奴婢一声。”
要是她没恰好看见,邹灵雨离开书房她不就完全不知吗?
届时还不知得傻等到什么时候呢。
听见甜雪的声音,邹灵雨这才慢下步子,回首看她时已恢复以往的端庄模样。
“也没什么着急的,就是想早些回房了。”
邹灵雨面色依旧绯红,想到甜雪和问枫都亲眼见了昨晚的事,面对甜雪时邹灵雨便有些窘迫。
甜雪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小段路,途中邹灵雨有好几次回身,似想问她些什么。
她都驻足等了,可邹灵雨依旧没有问出口,反将甜雪惹得越发好奇。
这要问的是什么事呀?怎么少夫人难得这样扭捏的?
换做是问枫许是已福至心灵,奈何甜雪并非那心思敏捷之人。
终于,邹灵雨像是终于鼓起勇起般,回神直直看着甜雪。
甜雪心中一凛,上前几步,询问:“少夫人可是有何事吩咐?”
她面色郑重,反倒让准备开口的邹灵雨又迟疑了下。
可是不问吧,邹灵雨心中实在太过在意。
她咬了咬牙,深吸口气,轻声问道:“我听小公爷说,昨日是他亲自喂药给我,此事可当真?”
邹灵雨原本颊上绯意已有消退迹象,然甜雪闻言,也不知想到什么,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是、是真的。”
甜雪答完觉得自己脸上都烫得快冒烟了,公子虽说干的是正经事,但那举动仍是把她和问枫吓得不轻。
可惊吓之余又是庆幸。
她忍不住帮凌晔说几句好话,“要不是公子,奴婢都还在为怎么给您喝药发愁呢,多亏公子想到了这样的好法子,不但汤药,连崖蜜水都一起喂给少夫人。”
“崖蜜水?”
邹灵雨还是头一回听见此事。
甜雪便细细将昨晚的事说与邹灵雨听。
知道自己险些把药吐了凌晔一身,邹灵雨捏紧左手手指,心都提了起来。
幸好并未真正吐到他身上。
光想象了下那可能性,邹灵雨腿脚都略为发软。
“嗯!后来公子还留的崖蜜水,免得最后您嘴里残留的都是药味,许就是因为蜜水甜腻,少夫人最后才……”
说到一半甜雪发觉不对,及时打住。
可惜为时已晚。
邹灵雨逮到了话中关键,追问:“最后才什么?”
甜雪呆住,知道不说是不行了,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所以少夫人最后才想要再得蜜水,追着公子嘴上残留的味儿。”
话说得小声,说完还垂首不语,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一点也没敢望向邹灵雨此刻表情。
邹灵雨神情呆滞。
原来凌晔说的主动吻他是这么回事。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加油添醋版的。
邹灵雨心中又气又好笑。
气的是凌晔非把好好的事说得缠绵悱恻,又觉得昨夜她那样难缠,凌晔都能轻易搞定,心下感谢是感谢,只不过头一回跟人有这样过密的接触,邹灵雨虽没有记忆,但仍是难为情地红了面庞。
回房最末的这几步,主仆俩都没再说话,倒是邹灵雨见慎言从他们房中退了出来,不由诧异了下。
不是说去替凌晔办事了吗?怎么人在这儿?
慎言也看见她们,快步走过来同邹灵雨行礼,“少夫人。”
邹灵雨将心中疑问问出口,慎言哦了一声,解释道:“小的确实是在办公子交代的事,公子说房内残留药味浓重,让小的看着哪日方便,将窗子全开了散一散气,顺带熏点香让屋子里味道好闻些。”
说着说着,慎言忽然叹道:“今日也不知道公子为何突发奇想,嫌弃自己身上的药味起来,分明往常那几年从未表露过意见的,不光屋里不想闻见,连泡药浴的药材他都让大夫重新调配了一份味儿较淡的,这要没影响也就罢了,可这药一但做出调整,药性便比原先还药霸道几倍,届时泡完可不只没了力气那么简单!少夫人您若是有机会,便劝劝公子吧?”
慎言的哀求邹灵雨一时没应,她听得讶然,心里甚至生出荒唐的想法。
凌晔不会是因为她讨厌药味,这才做出了这些改变吧?
可慎言说的也没错,此前任何时候都能改,却偏偏是知晓了自己不喜的隔日才大肆改换,这要邹灵雨不多想都不行。
思考了下,她便对慎言说:“小公爷的药浴还是照原先的药材便好,他那儿我自去说。”
慎言眉开眼笑,早就知晓会是这么个发展,“多谢少夫人!”
他瞧了眼邹灵雨尚未完全退去的薄红面颊,又道:“那小的先行告退,去书房接公子回来。”
稍早还觉得凌晔可以不必回房的邹灵雨顿了顿,点头允了,“交给你了。”
邹灵雨和凌晔在温泉庄子的书房都选在了僻静的位置,一般下人鲜少出入,慎言进书房瞧见凌晔悠闲躺在榻上后,便八卦地问他:“你对少夫人做了什么?她怎么急急忙忙地回去?脸还红得跟沙果似的?”
问归问,手上也没闲着,早早推来轮椅让凌晔坐着,一边问一边将他往外推去。
凌晔很自然地答了:“你不是说过,为对方做了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吗?”
慎言点头,一脸赞同,但他赞同的是自己的话,而非凌晔的所作所为。
他特地留了个心眼,问他:“那请问你对少夫人说什么了?”
说的要是寻常事,少夫人能那个反应才怪。
凌晔一脸不以为然,摊手言道:“我同她说了夜里她病着我是如何照顾的她、如何喂的药,还说了怎么喂的药既然她想知道,便同她演示一番,谁料她一把把我推开,没说两句便落荒而逃。”
话罢还耸了耸肩,慎言胆敢保证,倘若他绕到前头去看,一定还能瞧见凌晔那张“不甘他事”的欠揍脸。
然而他能做的只是停下脚步,满脸无语。
凌晔回首瞟了他一眼,还问:“怎么不走了?”
回头瞧见慎言那一言难尽的面色,凌晔甚至还挑眉反问:“你那是什么脸?”
慎言的回答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少夫人大抵是佛祖转世。”
前来收他眼前这只披人皮的妖孽。
“哦,何以见得?”对这话题俨然很有兴趣的凌晔问他。
而慎言摇摇头再次叹气,终是忍不住给凌晔一句忠告。
“公子啊,要不是少夫人心善,您怕是讨不着妻子的,可记得待她好些,别捉弄得太狠了。”
凌晔却顿了顿,没能马上给出回答。
要他别捉弄邹灵雨,这要求还真是稍微难了一点。
每回他回过神来时,都已经把她逗得颊若染霞。
看见她端着时就想逗一逗,让她露出不一样的姿态。
看见她身体虚弱委屈巴巴,就想更加用力地欺负她。
邹灵雨那种强忍着或是憋狠了反抗他的表情,总是特别鲜活。
现在回想起来,哪怕邹灵雨不在他跟前,他也能清楚忆出她各种时候灵动的眉眼。
只要她露出那样的神色,他的目光便能轻易被夺去。
所以他,最喜欢戏弄邹灵雨。
慎言要是知道凌晔心中所思所想,肯定会大翻白眼,然后送给他两个字。
──“幼稚。”
慎言苦口婆心再劝:“逗弄得狠了,届时吃苦头的可是公子自己。”
凌晔轻哼一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