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大手给邹灵雨捏起掌心,由下到上,像她刚刚为他捏腿一般,每个地方都按得仔细,每根手指和指缝间也都轻轻推揉。
力道不大,却又刚好能按揉开来。
说实话,凌晔那双惯常握剑的手与细腻半点也扯不上边,甚至可说是粗砺也不为过。
但他那双本就微凉的手按在自己手上,在这夏日里并不让人觉得抗拒,甚至按着按着,他那凉意也被自己掌上的热度所取代。
“另一只手。”
他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邹灵雨顺从地将另只手塞进他掌中。
才在想,小公爷的风寒应早早就好了才是,怎说话声又嘶哑了起来?
莫不是被自己给传染了吧?
这样想着,她转过身想问个仔细。
然为替邹灵雨按手,凌晔也是侧身对着她。
邹灵雨这一动,两人身子便几乎挨在一处。
凌晔抓着她的手忽地加重,邹灵雨低呼一声。
她转头,即便昏暗的屋里,邹灵雨也能感受到凌晔似乎在瞪着自己,且表情近乎阴狠。
邹灵雨瑟缩了下。
凌晔贴着她的耳,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让你别动?”
听着宛若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哦……”
不明所以的邹灵雨悻悻然转了回去,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生气。
挨在一处的身子分离,邹灵雨才后知后觉发现异常。
自己转过身去时好像磕到什么异物,但只要好好侧着身就没事,她不免觉得纳闷。
联想到自己替凌晔按腿时,他也是板着脸,神情极度不悦,邹灵雨蓦地想起适才瞥见之物。
“……”
不会吧……
邹灵雨眸中从迷茫渐渐转为了然,越睁越大。
她倒吸一口气,随即像豆虫似的,慢慢往前挪动,直到都快与墙贴成一直线为止。
察觉邹灵雨的行为,凌晔眸色一暗,语气阴森:“知道为何就好。”
邹灵雨:“……”
让她静静。
她是真没想过会是那样的。
而凌晔还持续在为她捏手。
两手都按完后,他还问了句:“还疼不?”
邹灵雨连忙摇头,也没去想凌晔能不能看到她动作,摇一半回过神来,又闷闷地说了句:“不疼了。”
哼哼唧唧的,声音小得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猫崽子。
“嗯。”凌晔敷衍地回了声,收回手,转过身去。
没了背后紧迫感,邹灵雨稍稍松一口气,只觉自己双颊都在发烫。
先别提那个意外,就凌晔伸手过来替她揉手的时候,虚虚圈着她。
两人的姿势那样看来,就好像自己被凌晔给揽在怀里似的。
邹灵雨神情恍惚。
她这副模样也不知持续了有多久,直到邹灵曦说话说到一半都没见她有个反应,这才伸出手到她眼前挥挥,把邹灵雨给唤回神。
“怎么心不在焉的?不是说病都好了吗?”
邹灵曦蹙着眉头,绕到她前头去仔细端详邹灵雨模样,若是瞧出有一丝不妥,便打算将她赶回去歇息……不,干脆直接在长靖侯府里歇着不就得了。
“我没事。”邹灵雨歉然笑笑,“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入了神,让三妹妹担心了。”
明日邹灵晨就要出嫁,今儿个是为她添妆的日子,所以邹灵雨一早便到了长靖侯府。
邹灵晨作为主角,今日正忙,邹灵曦便逮着了机会同邹灵雨说话。
“可不是担心吗?听说你病倒了我们都吓坏了,不过没事就好,二姐姐就是个有福气的,这么有福气的二姐姐,有什么烦心事?说与我听听,我好替二姐姐出出主意!”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喜爱看话本子的兴趣相近,邹灵雨与和她性子几乎可说是相反的邹灵曦很能说到一块儿去。
不过她的烦恼哪里好吐露给还在闺中的妹妹知晓?自是轻巧带了过去,只将话题引回邹灵晨身上。
“说来大姐姐跟咱们那位姐夫也挺不容易的,姐夫对姐姐一片真心,竟也真的等了她两年。”
她伯父伯母舍不得邹灵晨那么早出嫁,便多留了她两年,待到今年年十有七方才出阁。
及笄定下的亲事,这两年间邹灵晨的未婚夫也真的耐心等了。
书信、手信等,几乎没隔几日便送到长靖侯府,佳节假日也会邀了邹灵晨一同出游,两人感情羡煞众人。
邹灵曦瞧邹灵雨那艳羡样便知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噗哧一笑,“二姐姐你又来了,你最喜欢话本子上那些互诉衷肠,彼此定了终身的故事。可这世上早早就遇到心仪之人哪是这么容易的?成亲前互不相识,成亲后琴瑟和鸣的更是比比皆是,他们也同样过得挺好的啊!就像你和二姐夫一样!”
猝不及防被邹灵曦点明心思,还来不及想明白,又被她后一句话给引走注意力。
被妹妹打趣了的邹灵雨哑然失笑,“我同你二姐夫再寻常不过了,哪有你说的那样?”
话是这样说,然而她望着自己双手,若非凌晔后来替她揉按,只怕今日还不知得疼成什么样。
她替他按腿,他给她捏手,互相为之,很寻常的吧?
邹灵雨再一次在心中询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