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寺。
得空的尼姑清扫空置的厢房,让下位香客得以使用。
外头洒扫的女尼趁着正午香客多在殿内,抱着扫帚扫除落叶与尘土。
扫到一半,有名香客吸着鼻子一路嗅闻过来,问那女尼:“请问这位师父,你们今日素斋是添了什么菜啊?怎么味儿这样香?馋得我肚子都饿了。”
他揉揉肚子,一脸馋样。
女尼对他合掌一拜,然后才道:“这位施主,本寺并无新增菜色,还是往常那些素斋。”
男子听了摸了摸后脑杓,皱起眉头,很是纳闷地道:“不对啊,我明明闻见的,像是什么果仁的香气,才一路闻过来的。”
“真没有。”
女尼说话的鼻音很重,声音都沉了几分,也让男子减退打算死缠烂打问出个所以然的决心。
他再三询问几次,女尼答复半点未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男子也只好垂头丧气走人。
“真是奇了个大怪,我分明闻见了。”
他搔了搔头,逐渐走远。
轻风吹起扫在一旁的土,轻尘微扬,扑面而来,女尼忍不住狠狠皱了皱眉,打了好几个喷嚏。
过了一会儿喷嚏堪堪止住,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端,吸了吸鼻子后,继续洒扫。
旁边打扫完厢房的小尼姑蹦蹦跳跳奔了出来,欢快地步伐刚走几步,一下就被正在树下扫地的师姐撞见。
女尼停下动作,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直望着年幼的小尼姑。
小尼姑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连面上笑容都给僵住。
她被看得心虚,只得垂首走到她面前,细声认错,“师姐,我错了。”
女尼以带浓烈的鼻音反问:“错哪儿了?”
小尼姑也很乖巧,很是直率地脆声说道:“错在不该这样没规矩,闻见好好吃的香气便整个人都找不着北了。”
板着脸的女尼被她这天真的语气逗笑,绷不住笑意。
这些刚入门的小弟子,都还天真懵懂着呢。
着实拿她们没办法,可也确实因她们在,寺里才增添更多笑意,女尼便没想着要责罚。
可就在她露出笑容,嘴角将要扬起之际,蓦地想到刚刚香客所说的“果仁香气”,登时怔住。
一个人闻到还能说是错觉,那如果还有第二、第三个人闻见呢?
女尼忙收起笑容,正经问道:“你闻到的是什么样的味道?”
小尼姑知道师姐近日染风寒堵了鼻子,这会儿嗅闻不见气味,便同她仔细言说:“嗯……我想想啊,这味道我闻过很类似的!”
她想了想,女尼着急地看着她,随即小尼姑眼睛一亮,“啊!有了!那就好像在烤榛子的味儿那样,闻起来可香可好吃了!”
说着,还吸溜了一把口水。
那滋味,肯定很美味!
原先女尼许会被她这馋样给逗笑,可她听着听着,却是面色严肃。
她再问:“你打扫的那间厢房,方才是哪户人家的施主所用,你可记得?”
这个问题小尼姑还真知道。
听说今日有个样貌如同画中神女的貌美姑娘前来,她此前年年都会来此祭拜,今年嫁人以后,这还是头一遭到寺中祭拜。
得京中美名的画中神女除去面纱遮掩,得见她原本样貌。
细眉杏眼,肌色白皙若凝脂,几个小尼姑嘀嘀咕咕,一个传一个,都偷偷去瞧上一眼。
所以对于来者是谁,她早就打听得清楚。
“我记得!是闵国公府的少夫人!此前寄居在长靖侯府的那位邹二姑娘!她生得真真美极了!我从未看过那样好看的人!”
本还觉得其他人许是夸大了说,为的就是要引人去瞧,谁料亲眼见了,才知她们所说都是事实。
听闻小尼姑所言,后来的话女尼已是听不进去。
她面色大变,将手中扫帚塞进小尼姑怀中,便很不稳重地飞快跑了起来,直把小尼姑都给看傻了。
她傻眼喃喃道:“这、这样就算有规矩了吗?”
刚刚还用冷飕飕的眼神盯着她瞧呢。
小尼姑很是委屈地扁起嘴。
在元德寺引出的骚动,邹灵雨还不得知。
进城一趟,再回来洗浴、用过晚膳,没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下。
身体明明很是疲累,可躺在榻上,邹灵雨仍是大睁着眼,还没想明白今日所发生的事。
凌晔边给她捏手,边贴在她耳间细问:“可是累着了?方才按腿时,力气都比平日小了许多。”
虽说力气是大是小凌晔都不介意,但若是力道太小,总会无法控制地起了些旁的心思。
这点邹灵雨自己分明也是最心知肚明的才是。
她轻轻应了一声,也没否认:“是有一点累。”
身体累,心也累。
声音听着无精打采,凌晔停住轻啄,转而再问:“听说你出元德寺后还往京里去了?”
邹灵雨闻言,心都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