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灵雨心中触动,在侯夫人将手抚上她面颊时,她也将自己的手轻轻叠了上去,对她展颜一笑。
她从不知还有这段往事。
侯夫人见她这般,笑笑问她:“这就是你烦恼得夜不成眠的事?”
也不知这孩子事去哪儿听来的荒谬事,竟会让一向稳重的她这样烦忧。
邹灵雨心头一件事安放下来,她心中已是轻松许多。
“这是其中一件,不过想问的,尚有其他。”
侯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是何事?”
她以为这回又是啼笑皆非的小事,才问得干脆,谁料接下来听见邹灵雨所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
邹灵雨不知侯夫人心中所想,径自开口,“我想问些……前朝相关的事。”
那时的邹灵雨尚未出生,对于前朝往事仅能从旁人口中得知。
长辈们许是知晓一二的,到底也算经了两个朝代,那不如亲自去问,指不定都还能问出些一二三来。
邹灵雨思来想去,她方便问出口的人,似乎唯有侯夫人一个。
初生之犊不畏虎,邹灵雨说出来还不疑有他,侯夫人却是愣了片刻过后,急忙站起。
她左右看了看,紧张兮兮的,亲自去关了门窗。
掩好门窗的侯夫人走回来,压低声音问:“怎突然问起这事?”
十五年前,周朝覆灭。
邹灵雨那时刚出生,又远在战况并没那样激烈的兰州,未经当年羌族破城门而入,险险杀入宫中,登基为帝的年代。
侯夫人从兰州回来时,京中破败正在重建,幸得长靖侯府众人平安。
只据说宫中情况惨烈,否则也不会前朝皇室后人几乎被屠了尽,最终由平乱的夏姓将军率领朝臣,坐上龙椅。
邹灵雨见侯夫人这样慎重,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轻许多。
她说:“我近日听闻一些前朝传言,因为好奇,所以想问问前朝最受宠爱的那位公主之事,不晓得伯母可曾见过她?”
前朝公主不只一位,没有提及封号,乍听还真不知是哪位。
但一提“最受宠”的,就是不必指名道姓,侯夫人也知晓是谁。
一想起她,侯夫人表情便有些恍惚。
对邹灵雨来说这兴许只是个名号,但对她而言,却是曾经亲眼见过的人。
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德安公主,说来这位公主,与你娘还是旧识。”
邹灵雨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惊得都瞪圆了眼,来之前从不知道自己走这一趟竟有这样多的收获。
原来那位公主,竟与自己母亲认识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腰带处,她将包好的火凰镯给藏在这处。
经了那样的高温,她的白玉镯变得火红,且完全没有再变回去的迹象。
但会变得如此的原因,应当不只是温度才是。
否则在她每日洗浴泡温泉时,要变红早红了,何至于待到现在才有变化?
而且……邹灵雨还想起一事。
她并非初次祭拜父母,更非初次烧化纸钱。
每一年,她祭祀的过程都不曾有变,怎么今年才……
越想越觉奇怪,但想不明白的事也只能先放放再说,现在她更想探问的,是那位德安公主之事。
邹灵雨问道:“她与我母亲,交情如何?”
话中两人均已不在,侯夫人回答时满是怆然。
她连想都不用特意回想,便能轻而易举回答:“她俩感情很好,年纪喜好又相近,很能说到一处去。”
说完,侯夫人忽然觉得,她们方才所谈的两件事好似能凑在一块。
“就是这个!”
侯夫人忽然击掌,把正在想事情的邹灵雨思绪都给击散了去。
她长叹一口气,有种拨云见日的舒快感,兴致勃勃地对邹灵雨说:“我这下啊,总算明白你爹与你大伯为何要分家。”
邹灵雨聪颖,并不蠢笨,侯夫人这样一提,邹灵雨也想到了同个关键。
两人同时出声:“是因为德安公主!”
十五年前的周朝岌岌可危,与当时的皇室中人走得近,谁都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
倘若想分散风险,那么分家便是最妥当的处置方式。
侯夫人靠在椅背上,终于想通的感受,让她整个脑袋都豁然开朗。
她感叹地道:“原来如此啊。”
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原因,原来竟这么简单。
说起以前的事,侯夫人又想起另一件。
她坐起身来,同邹灵雨说:“说来,你娘怀上你的那时,听闻公主也怀有身孕。”
邹灵雨神情变得凝重,觉得她想知道的消息,应当就在这处。
如若她母亲与公主两人皆有孕,也就是说,除了她以外,十五年前诞下的公主后人,应是另有其人才是。
要真是如此,那情况便复杂了。
邹灵雨忽然觉得,被她藏起的手镯磕得慌。
有没有可能,这镯子在她身上,其实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