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办完事回庄子,从马车上下来时,自怀里落下一物。
后头跟着的另个小厮见状捡起,一看是个针脚稀烂的荷包,不禁笑了。
“慎言哥,你这荷包也太破了吧?怎么不换一个?”
不光针脚差劲,线都松松散散,看不出绣的是何花样,一看这布料都有些稀薄褪色,也不知用了多久。
那小厮问:“府里给咱们的月例银子,买几个荷包都不成问题的吧?用得都快破了怎么不丢了?”
还坚持要用这个?
慎言摸摸身上,发现自己是真弄掉了,连忙回头抢过。
“你懂什么,这是我媳妇给做的,丢不得,破了也不丢。”
他小心翼翼放回怀里收好,确认不会再掉出,他才肯迈步向前走。
刚抬起腿,敏锐地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这处瞧。
慎言心中一凛,往视线来处抬眼望去。
只见一姑娘站在温泉庄子门口,瞧着也是刚下马车没多久,直直盯着他瞧。
然后,往他这儿走来。
慎言瞧清女子面容的那一瞬,拔腿就想跑。
他死死压制住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地行个礼,转身就要进庄子,可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她还出声叫住他!
“这位公子,请留步。”
慎言脸上僵了僵,深吸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撑起笑容问:“姑娘事来寻我们少夫人的吧?小的这就领你过去。”
话声特别压低。
余莹则是盯着他脸看了许久,看得慎言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
终于,余莹笑了一声,笑声泛着冷意。
她问:“公子方才说话声还挺寻常的,怎么同我说话时,声音要压得这样低沉?”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慎言心里暗骂一句,骂自己愚蠢,怎么会一时情急犯这种错误。
拼命思考该怎么解释,余莹却已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扯去。
“你是觉得,压着声说话,我就听不出来你声音?还是说,换了个模样,我就不能凭身型和走路的习惯、姿态认出你吗?”余莹步步逼近,慎言一退再退,最终她沉声喊出他名,“任、顾、言!”
慎言脚底抹油,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扬声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余莹没想到他会逃,愣了一下,眼神一狠,撕开自己裙子就追了上去。
“你别想跑!”
慎言听见布帛撕裂声,回头一看,看见余莹把裙子给撕了眼睛都快给瞪出来,脚下一转方向,也顾不得逃了,跑回余莹身前蹲下,将她裙子给按好。
“我的姑奶奶!这裙子是能随便撕的吗?”
余莹居高临下冷冷看他,“怎么,不装了?”
慎言抬起头,知道是瞒不住了,嘿嘿笑着抬起头,“媳妇,听我解释。”
余莹伸手直接拧了他的耳朵,把他给提了起来。
“谁是你媳妇?”
“嗷,疼疼疼,好媳妇、乖媳妇,你手放轻点儿!”
邹灵雨听完来龙去脉,望着屋内垂首站着,左耳还红了一片的慎言,越看表情越古怪。
她与余莹身量接近,拿了新的衣裳让人给余莹换上。
换了套衣裙的余莹被丫鬟领着过来,进门时还狠狠剜了慎言一眼。
慎言都差点给跪了。
邹灵雨看向像是知晓事情全貌的凌晔,人都到齐后,她才问出口,打破这屋内奇妙的气氛。
她问:“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晔没直接回话,而是招手让人送水进来,首先对慎言吩咐了句:“先把脸洗了吧。”
慎言听令,那丫鬟端来的水也不知加了什么,还泛了一点淡淡的草绿色。
随着慎言用巾帕浸水,往脸上一抹,一层黝黑的肌色就被他擦去,余莹一脸果然如此,邹灵雨则是看得杏眼都瞪得圆圆的。
这……变戏法呢?
还是跟话本子上说的,那什么,易容?
只见盆内被他洗掉一脸黑水,慎言不只肌色,连面容都有了变化。
他左眉骨上多了道伤疤,单眼皮成了双眼皮,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卸去那层伪装之后,瞧着反倒更添几分成熟。
凌晔清冷的声音娓娓道出原因。
“他是我手下副将,从羌族人那里偷来他们用以威胁皇后的把柄──双方合作时为求稳妥,他们最初来往的信件,落款印有各自的小印。”
凌晔将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可邹灵雨和余莹听得心都提了起来。
这哪是表面上说的那样容易的事?
凌晔继续说:“斩杀领兵的羌族王子,取走他贴身存放的此物,身份和脸都被人看了去,我才让他自己学会易容技巧,收在我身边做个小厮,当‘慎言’当了三年,以此蒙混过去。”
听到个中原由还有其中关键的三年时间,邹灵雨问:“所以,慎言就是大殿下之前要找的,那个‘探子’?”
她还记得当时凌晔听见大皇子所说,羌族许是与朝中大臣有所勾结时,凌晔表情还十分古怪。
原来从那时开始,不,早在更早之前,凌晔就已知晓了皇后所为,并捏着她的命门,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揭开!
凌晔点头,“不错,东西你可呈到陛下手上了?”
慎言虽拿掉小厮身份,但到底也是凌晔副将,他认真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