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扮男装涂脂抹粉,其实还是不太能一眼就认出来的。尤其是在原本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下点了一颗看起来有点凶气的黑痣,女性独有的柔和线条在化妆师的手下被高光粉底修饰得硬朗些许,整个人看起来就要雌雄莫辨了些。
随着剧情的开展,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开始在周围响起。
“这季家三少爷像个女人啊,演员表的主演不是盛茗和杨天凝吗,这是杨天凝?不是吧?”
“三少爷好渣啊,给人名声毁成这样都没来说一声,看女主现在落寞的那个样,先前百乐门第一头牌,啧啧啧……”
“我就是来看杨天凝的,杨天凝不就是季无香?”
“这名字好奇怪。”
镜头恰好切换到了另一处,前面的百乐门头牌唱完一首歌后扭着水蛇腰走下来,恰好看到盛茗饰演的芸昙在台下若无其事地喝水。女人的虚荣心开始膨胀作祟,促使着她朝前快速走了几步,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刚在耳畔响起,整个人的肩膀就重重地撞了上去。
哗啦——
清水泼了满身都是,浸湿了芸昙的一身长旗袍。水流顺着女人的妖娆身段缓缓流下,春光未现,却恰好能用那种半遮半掩的形态勾起了所有观众的好奇和艳羡。
旗袍对于身材的要求极高,除却改良款以外,都是需要极佳的身段才能驾驭。盛茗身高恰好,体态曲线优美柔顺,被浸湿的白玉兰刺绣色泽略深,覆盖在大腿上更显万种风情款款。
被欺负了的芸昙一声不吭没多说,只是踩着高跟鞋漠然朝着楼上走去。
台下的一片议论声再度响起,除却给女主鸣不平之外还有感慨女主太过懦弱,到现在也没什么亮点的。
这段戏看起来是挺简单,但实际上NG了很多次。头牌的傲气和芸昙的漠视隐忍要成为一个强烈鲜明的对比,芸昙的人设是一个心怀家国的奇女子,于乱世之中也能自有一番风骨,她的心胸根本不在这一个小小的百乐门,所以对于几个女人之间抢饭碗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不被赶出去,能在这里凭借着剩余的名气和你来我往的商户军爷打交道,就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与她确实是没什么关系。
女人踩着高跟鞋缓缓走上了楼梯,每一步都是摇曳生姿,旗袍将窈窕身段勾勒的完美无缺,浑身上下没有丝毫赘肉,纤细的柳腰与微丰的臀部相合起来就并非一味的清瘦。无论在当时片场看了多少次,此时暧昧的灯光渲染出气氛,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又仿佛是咚咚敲在了乔荔的心上。
她与旁边安然坐着的盛茗十指交扣,温腻的柔软勾得心痒。
剧中的两人也是再度邂逅。
刚到房间里换好了衣服正准备把自己的旧旗袍抱出去清洗的芸昙猛然顿住脚步,总觉得房间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凭借着做这个暗地里工作多年的警觉,芸昙瞬间冷下神色来将别在外套衣兜里的枪。支一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房间里的某一处角落。
“梁上君子,也是季无香先生的作风?”
古旧的沙发后面露出来一张脸,赫然便是之前油滑不堪的季家三“少爷”,季无香。
无香卸去了先前的妆容,外貌竟是跟她有几分缘分的相像。
季无香的名字是季家的老太君取的,原本夫人怀孕的时候去城隍庙找可信的老头子算了卦,说是看胎像一看一个准,说这一胎是个男孩不离十。原先定下来的名字叫无忧,保他在乱世中也能无忧成长,却被孩子父亲驳了回去。
季老爷说是男儿当自强,无忧无虑在乱世中,浑浑噩噩地过那一辈子又有什么用。他季家世代相传没出过一个孬种,名字就这么给否了,把老太君给气得不轻。结果夫人怀胎十月出来的不是个大胖小子是个奶香姑娘,霎时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民国的封建尚未完全褪去,很多家庭都是重男轻女,但好在是生在还算开放的上海,老太君和季老爷那重男轻女的念头就不怎么严重。恰逢当时战乱起,老太君准备的“满香”名字又被儿子给否了,说是自家的女儿就要压得满园芳葩皆无香,最后定下来个无香。
只是这季家要得了个儿子的事情都已经传开来了,上海滩无人不知晓,再忽然说是个女儿未免要落人嘲笑一段时间,季老爷心下烦躁,直接脑子一热对外宣称是个儿子。
季无香从此也就被当成半个男娃娃来养。
芸昙在一开始没认出无香是个女儿身,直至后来的接触中才慢慢得知,慢慢地对她放下了心来。季无香之所以要将芸香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实则上是上头想要她退出这个百乐门,加急到南京去再刺探那边的军情。
上海的洋人租界常年乱做一团,南京未必就能安全到哪里去,但做地下工作的人多数还不就是刀尖舔血过日子。季无香和芸昙是同一头的,两人初识的见面不够愉快,但到了后来一回二回的也就熟稔起来。
仗着自己少爷的身份一闹再闹,芸昙终于是身价越低,出了百乐门也没什么人再留意。当晚,季无香和芸昙一同上了火车,车票买的晚了,唯有一张卧铺的床能让两个人挤一挤。
亲昵的接触可以让情愫油然暗生,可以让隔阂轻易地消弭。一路上的颠簸让两人紧紧相依,到了南京以后虽然是各奔东西,车厢里不经意的缱绻却让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