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立在秦钟旁边的男孩五官娟秀,腰间却别了两柄寒光灿灿的大锤。扬眉向冷青堂瞧了一眼,他将精光毕露的目光转向他的身后,翘唇笑意诡谲:
“听闻冷督主最近收了一个高徒,不知这位兄弟惯用哪家兵器,可否与我等切磋一下?”
“……”
顾云汐被对方别有用心的阴厉目光盯得浑身发紧。她哪里会用什么兵器,就连兵器的分类,各叫什么名字都知之甚少。
明澜转头,勾眼盯住局促不安的她看,笑得花枝乱颤:
“云官儿,你跟了这么好的师傅一定是学到不少武功吧?实在叫我两个手下羡慕得很,我代他俩说个人情,你就过去赐教一二,可否?”
“……”
顾云汐傻了眼,明公公嘴上说的太好听了,可仔细揣摩他的每句话,根本没有给她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看来,今天自己铁定了要出丑了!怎么办——
顾云汐急得通身冒汗,偷看冷青堂一眼,他那里背影依旧,坐在太师椅上不摇不动。又转眸望望程万里和萧小慎,两人也是干站着不吭声,脸色阴沉紧绷。督主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贸然多言。
“怎么?小兄弟难道因为自己是冷督主的徒弟,所以看不起咱们,不想和咱们比试?”
还是那个背剑的小子的声音,见顾云汐面露难色,便换了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我,不会武功……”顾云汐窘迫的扁唇,轻喃一句埋了头。
声音虽小,众人却听得真切。使锤的小子立刻面目扭曲,叫嚣着:
“什么?不会武功?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能进东厂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打,不是大内高手就是从千万锦衣卫中厮杀出来的,你又是东厂督主的徒弟,居然在这儿和大伙说自己不会武功?!”
“安宏,不得无礼!”明澜抬眼,含着冷笑漫声道:
“人家那是谦虚,不愿意在人前显露真本事,就你们傻到不知进退!”
这原本就是煽风点火的话,他那两个近侍如何听不出来,登时更增长了三分气焰。直接上来左右包抄将顾云汐夹在中间,喋喋不休道:
“你真是冷督主的徒弟?”
“我们诚心向你讨教,你故意躲躲闪闪就太失礼了吧!”
“……我没有……”
“你不会使锤不会用剑,那马背上骑猎总该会吧?!”
“不会……不会……”
“这怎么可能啊——”
“你到底是怎么进的东厂……”
顾云汐被接连不止的责问逼得难以招架,委屈又羞愧。她红了眼圈,就快要哭出来了。
“云官儿,本督热得紧,赶快去取个脸帕。”
快要绝望的时刻,猛听到督主那边有吩咐。
顾云汐不敢怠慢,快速应了一声,避开身边纠缠不休的两个侍卫。
这时,有小厮两手端了蛟纹吉祥八棱面盆走过来,举到顾云汐眼前。
她立马会意,动作轻巧的拿起搭在面盆上面铜铸的荷叶边缘处的崭新脸帕,浸到盆中温水里涮了几下,抬了手将毛巾拧到半干。
“督主……”
顾云汐手托脸帕走到冷青堂身前,恭恭敬敬的站好。却见他向这边盯过来,默然扬起脸,薄唇轻展间笑意疏扬。
顾云汐意识到这是督主要她服侍他净面——
她哪敢耽搁,急忙又向他迈进一步。
头顶的玄纱高帽已被近侍萧小慎取下来。顾云汐握住脸帕,轻轻覆了冷青堂的额头自上而下,逐一擦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和两个脸颊。
清朗的面庞经过温水的浸润,如蒙了水汽的暖玉般俊美、剔透。
凛冽入鬓的剑眉下,深邃如潭的凤目自脸帕落下的那刻再次慵慵挑起,一对闪亮的星眸定定落在顾云汐的柔嫩的小脸上,携染着几分喜色。相比其他的宦官,她面前的这副容颜更多了几分挺拔与阳刚之美。
目光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久久接触,顾云汐已在那对点墨的瞳仁里看到两个倒立的小影,那正是自己神色落魄与惊羞混杂交汇的面容。
她顿时浑身微怔,惶然的降低了视线。无以名状的复杂感觉使她面色泛红,心跳一再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