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若游丝,清晰的落入明澜耳中。眼中寒光陡现,他反手又是一掌,狠狠扇到顾云汐另一半脸上。
她的身边,冷青堂满面错愕,却是匍匐叩首,纹丝不得乱动。
因是戴罪之身,皇上不吐口,他就不能随意起身,周遭任何事都与他无关。按照宫规,他只能保持此刻的姿势,即使焦灼万分,也只有忍!
胸膛里,堪堪跳动的一颗心,因小姑娘被打而万般疼痛,也为她的执着与坚持,万般感动
他恨,恨那些陷害自己、将无妄之灾降祸在小姑娘身上的仇人
黑眸之中,无际的愤怒、怨恨翻滚不绝。眸底渐深,如氤氲夜色,浑浊、冷意森森。
两掌打完,明澜故意转眸,精亮的目光向冷青堂看去,极具挑衅。
对他来讲,出手打了顾云汐,无疑等于在打冷青堂!
玩谑的笑意在唇角若有若无,接着又是几掌,然后左右开弓,接连抽了顾云汐几十耳光。
高台上,顾云瑶身心俱颤,实在无法继续再看。挺起脊骨正要站起来,后面赵安的咳嗽一声紧似一声,提示她不可冲动。
她只得正身坐好,藏在宽袖内的两拳狠狠握紧。
明澜实在打不动了,终于停了手,好一阵喘息。
顾云汐软绵绵的身子再次倒在地上。
禁军首领这时进殿下拜,向高台上的孝皇帝禀奏:
“启禀皇上,刺客身份现已查明。此七具尸体后背皆有沙狼头朱纹,该属北疆土鲁国人。究竟如何冒充宫女混进宫中,末将还需进一步
核查。”
北疆番国,不久前叛乱大羿,战败后果然野心不死
孝皇帝抓起龙案上的翡翠盏,愤然摔在地上。
“皇上息怒!”
百官齐声下跪,噤若寒蝉。
顾云汐虚弱的爬起来,两臂艰难的撑着地面。才吃了耳光,满口里是鲜血。
下颚毫无知觉,沉沉而木纳,好像已不再是属于她的,就连稍微活动一下,想要清晰的倾诉一整句话,都异为困难。
可她偏是执拗得不肯放弃,不肯服软,倔强的一口鲜血吞进肚里,含泪低头,再次高呼道:
“皇上,奴才从小便在贡院里伺候,深知贡院从未入住外邦女子!皇上,东厂提督是遭人陷害,冤枉啊!”
浑浊的之音,声声凄厉,响彻于沉闷的宝和殿里,在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间萦绕不散,也重重敲击着在场每人的内心。
国师玉玄矶位于文官队列第一排,身着大红金线莲花绣图道衣,仙姿翩然,绝世丽。
当朝孝皇帝尊崇道教,专为国师开辟特权,使其在任何场合下,面圣而免跪礼。
缥缈如云的眼光落在场上固执的小番卫身上,轻如一片鸿毛,没有半分重量。于居高临下的平静中,将他几乎脱了相的五官上,那每寸的不甘与顽强、执烈与决绝神情,一览无遗的纳入无波无澜的两眸里。
略是歪头,年轻俊雅的容颜漫起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
明澜早已气得不轻,为她的坚持,也为她的不开窍,即刻张牙舞爪,神色狰狰,大声道:
“嘿!本督那些个巴掌,还没打明白你啊!”
抬手还要继续,玉玄矶昂首扬声,向台上揖手:
“皇上,时辰到了。贫道恭请皇上移驾道庐,服用金丹。”
孝皇帝一向对国师言听计从,算起来差不多是服丹时间了。只是今日不同以往,还有事未处理完,故而他犹豫了一下。
身旁,裕昭仪顾云瑶低头颤声祈求:
“皇上,臣妾求皇上暂且开恩。今日皇子刚刚降生,不可再造杀业,枉添血光啊皇上!”
孝皇帝心中一动,俯身扶起顾云瑶。看她香腮挂泪,两手冰凉,便认为这娇滴滴的美人真是被吓得不轻。
愤愤哼了声,垂目向下方的冷青堂看去,孝皇帝沉声,语气寒凉道:
“东厂提督懈惰渎职,现革除司礼监掌印一职,杖邢八十,与那番卫一同打入天牢,择日问斩!幽筑贡院由西厂接手。明澜啊,过会儿杖刑你去监刑。”
“微臣遵旨!”
明澜深深叩拜,曲身的瞬间,笑意诡谲。
冷青堂刹那脑中空白,一时半刻无计可施。一叩首,额头贴于地面,颓然无力的道:
“臣……谢主隆恩……”
孝皇帝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精神有些萎靡。
自知确是该服丹药了,便龙袖一挥,拉起顾云瑶向殿外走去,国师玉玄矶紧紧跟随在后。
路过钱皇后的身边,她急急问道:
“皇上,您不先去看看小皇子了吗?”
孝皇帝拢眉,脚步没听,决然的声音好像一阵冷风吹过:
“过几日再说!朕要回道庐!”
明日更新《杖刑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