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自宫苑外款款而入,身后紧随的一众内侍太监,自他精致洁净的皂靴刚进门槛那时,便知趣的立在蔚烟阁的廊下,是垂手低眉,安静等候的模样。
明澜抬眼,只见眉飞眼笑的顾云瑾一路细步,快步行至他的面前。
今日,她头梳娇艳张扬的凌云髻,鬓间钗环珠矶,各款各色搭配得当。
她身上是件湘色暗花细丝褶襦裙,对开玉兰花刺绣衣襟中央,袒露着修长雪白的颈子,与大片精致的锁骨。
杏眸流光,水潋滟的清浅眸色对上明澜两只桃花眼时,清晖婆娑的眸底,似乎正压制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激动。
红酥手翻扬,轻轻搭上明澜的右臂,顾云瑾引他一壁向前走,一壁有些撒娇的捏声道:
“干爹,您多久没进宫看女儿啦?怎么,如今女儿求着您来,您都不愿走这一遭吗?”
美眸流转,她一眼便看到明澜那被澹色金丝宝相纹鹿皮手套覆盖的左手。
那手套,专为掩盖两只断指的丑陋。
迅速只看了一下,顾云瑾当即胆战心惊,顿时有股透心凉的寒气,凝在了后背。
见天戴着这么个皮套子,难道手掌就不觉闷热吗?
这问题,她也只敢于心里面问问。
大羿皇宫内苑里资历高的内侍太监,身体虽有残缺,比起常人却是更谙鱼水之欢的门道。
他们常常教导年轻、资历浅的主子们如何行乐,或是调教那些身份卑微、进得宫中没有后台可依的宫娥,借以另辟蹊径,从另一方面获取生理无法满足的补充。
明澜便是这种内侍头目。
作为朝野上正二品的西厂提督,手握高权且执掌贡院,不知有多少年轻美貌的贡女变着方儿的巴结他。
当初顾云瑾找上他,他也一眼便相中了她。
容色绝美娇俏的她是个自负轻傲的性子,一心想要走捷径爬上龙床。
可想而知,明澜并不会白白帮助顾云瑾实现夙愿。他将捷径指给她,然必先从她身上占尽便宜才行。
经明澜之手调教几次,顾云瑾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直通后宫嫔妃之路的凤銮春恩车。
也因受过明澜浅显不算深入的调教,她与他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明澜见了顾云瑾后并不行拜礼,然不尽臣子该有的本分,由着她一路指引,带他到东面的楠木罗榻前,且对她给予的特殊关照,表现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坦然态度。
那榻上配有喷香的银霓红细软锦坐垫。
明澜卸下外面蜜合色繁华迷离月缎披风,露出皎白的提督蟒袍,以及一段纤长的妖娆体态。
转身落座,儒软的坐垫不会令他受过伤的尾骨再感疼痛。
“这般急着找我,究竟何事?”
明澜撩眼皮看向容色乖顺的顾云瑾,神情几分恹恹,漫不经心的问。
顾云瑾双手拢在一处,葱白的十指紧紧交缠,美艳勾魂之貌带着股子引人心颤的娇弱。
点蔻樱唇轻扯几分,顾云瑾腰肢扭动,容色幽怨道:
“实则也没甚大事。干爹您久未进宫,女儿心里想念,不见到您总是不安。
另一桩事嘛……说来皇上业已两月余没踏入这蔚烟阁了,连带女儿上次被翻牌召幸,也是一月前之事。
如今这后宫之中,谁不知是许妃与裕昭仪享尽了风华。女儿叫干爹过来,便要替女儿出出主意才是。”
明澜这才清楚顾云瑾那点小心思。着急忙慌的唤他入宫,竟为着后宫女人间争风吃醋的破事!
明澜直视顾云瑾丽做作的摄魂脸,妖媚的容颜忽的沉下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想进宫,本督想方设法送你进宫。你要爬龙床,本督又费尽心思为你安排,金靡铺道、羊车引路,一手将你扶上龙床。
如今你要与那些女人争宠,脑子长在你自己肩膀上,难道还要叫本督教会你如何动脑子?!”
明澜说着来气,冷下眉目训斥一句:
“你以为皇上的女人就那么好当得?空有貌而无才,以色侍君,岂能长久!”
被他冷冽阴森的目光笼罩身,顾云瑾脸色刹那转白,心中暗暗生出几分懊恼。
她的头降低一个小角度,紧绷的面容下隐着冷然不悦的神色。
顿了顿,顾云瑾忍气吞声继续说道:
“好歹您认了我作干女儿,我在深宫里无依无靠的,您不帮我,谁能帮我?”
“嘿,我认了你,你便吃上我了?你也不看清楚局势,你爹我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明澜不耐的翻眸,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直道是年年打雁,今年被雁钳了眼!
只怪自己眼拙,当初竟相上顾云瑾这空有好皮相的蠢货了!
此女生得明艳动人不假,然性情极其娇纵,是随性而为。
在贡院那会儿,她该是读过几年书的,如何每见帝君,句句话都说不到点子上呢?
便也难怪帝君幸她几次,待新鲜劲儿过去,便将她忘在脑后了。
后宫的小主们,哪个是盏省油的灯?眼下西厂正危,明澜就是再傻,也不敢在这时强出头作妖啊
见明澜容色犹疑,大有不愿出手之意,顾云瑾精致的鹅蛋脸逐的现出强烈不满,纷纷扯了扯唇,又跺脚又扭腰,摆出一副小女孩的矫情,拿腔拿调的叫了声:
“干爹!”
旋即将玲珑娇躯向前倾去,一头扎进了明澜怀里。
一个大活人猝不及防的坐到他的腿上,立刻加重了几十斤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