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车轮滚滚,一路向西急驰。
屠暮雪在颠簸的马车里面不断挣扎,被安宏一把拽住,牢牢按在车舆深处。
女孩通身大汗,脸色黄得难看,眯着辣痛的眸子,努力锁定模糊视野中明澜的锥子脸。
“是你吗?明澜,是不是你!”
明澜泰然端坐,精瘦的身子跟随马车驰骋微微的左右晃动。
“怎么?眼睛废了?”
他挑声问,带着股子轻视与嚣张,一侧细眉斜飞。
屠暮雪含恨咬牙,容色如冷铁般淬着不甘:
“可恶的东厂、那歹毒的冷青堂!”
明澜嗤笑:
“别再做你的妃子美梦了,皇上在春宴上当场昏厥,本督知你必有危险,特意赶来救你。刚刚要不是到得及时,你早就摔死了。”
“哼!你救我?”
女孩邪毒冷笑,强忍眼部的剧痛,喘息道:
“明督主,你当真以为我傻?你不为自己,不为顾云汐的脸,何苦以暗器打落我的匕首!”
明澜玩味的挑眉,默认点头。
屠暮雪哼笑,突然间想起什么,身子轻颤:
“让我猜猜,恐怕向景阳宫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吧!”
瞬间明澜眸光转厉,一旁安宏见了,果断出掌劈向屠暮雪的后颈。对方闷吭一声,昏厥过去。
明澜弯腰,湿白的手指轻抚女孩的下颚,朱蔻点染的嘴唇微动,恣笑狞然:
“你真聪明,猜得算对。本督这么做自是为了顾云汐,也是本督向景阳宫通风报信。那边接了消息,东厂必然有所准备。你这张脸委实好看,却不属于你,如今便是还回去的时候。”
夜色浓浓,长风贯穿街道,无情的凌迟着苍月下飞奔着的马车。
片刻凝眸,明澜兀自道:
“安子,等会儿安置了屠暮雪,你便离开西厂吧……”
安宏神情一怔。
自家督主喜怒无常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这些年跟随他,安宏自认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办事也没有过大的差池。
面色微白,安宏笑容干涩:
“督主,您、您可是有其他事项吩咐属下?”
明澜垂着眼睫摇头,桃花眸忽而深邃,光芒摇曳不定:
“今晚宝和殿之事你看到了,等皇上醒了,后边不知还有什么事,本督看万氏靠不住了。趁皇上还未动手,西厂的人…能跑一个是一个。”
“督主!”
如遭晴天霹雳般,安宏脑中“嗡”了一声,人立时僵在马车上。
“督主,那您呢?您怎么办?”
陡然间安宏湿眸,颤颤看着明澜。
明澜笑得安然,有一丝惨淡,浅浅的凝于唇畔:
“怎么办?呵呵,凉拌。西厂仰仗万氏,本就有一天没一天的。此番万氏真倒了,本督定要跟着吃瓜捞。
前两天本督以你的名儿在永昌山庄存了笔钱,你安生回老家去,买几亩良田,或是做些生意,这辈子便不愁吃喝了……”
“督主,您别说了!”
安宏低头以手掩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还从未听过他的督主,用如此凄凉的声调与他讲话。
他的督主恶名远扬,从来盛气凌人,是出名的脾气臭屁事儿多,尤爱体罚属下,跟着他终日叫人提心吊胆。
可这一刻的督主,就像个身披万丈霞光的神明,好得让人不愿与之分开。
安宏突然抱住明澜一条大腿,下跪赌咒发誓:
“不,属下不走,要死属下陪您死一块堆儿,到了阴曹地府属下接着伺候您!”
“说什么傻话——”
明澜飞起靴子踹过去,眼底一酸,只觉心房有种被剥离开来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