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遭受一击单膝跪地,缓缓抬起麻木的头颅看向冷青堂,凶光毕露的眸底血丝凝聚。
喉结上下滚动,似有怨愤的呜咽积压在胸腔里。
风过,千户大人蜷曲的腿陡然蹬地而起,一记猛鹰扑食再次迎面向冷青堂袭去。
冷青堂瞳仁凝缩点,仰面观望间正要出手招架,眼前猛的冲入一片火红。
玉玄矶抢先一步挡在冷青堂身前,长臂灵活扭转,与魔怔的男子对过五招,继而聚力连续三掌抛出,重重击在老程上三门的穴位上。
一道微小细长的银芒震出后颈,程万里立时身止不动,劈掌擎空的姿态保持不多时,就想个失去纵线提引的木偶,身子瞬间坍塌下去。
“万里?你把他怎么了!”
冷青堂追过去,蹲身替部下检查伤势。
玉玄矶自一棵树干上取下一枚银针,走近冷青堂交给他看:
“放心,程万里不会有事。他只是中了天衍门的‘躯儡术’,眼下主穴上的银针被我以内力逼出来,人休息一刻便会恢复意识。”
冷青堂低眸看到针锋上丝丝沾染的血痕,一时心惊肉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什么邪术?难道说,本督南征期间有人趁虚而入,以‘驱儡术’控制了本督的部下不成?”
玉玄矶凛然作笑,精致的眸染上银针闪烁的冷光:
“‘驱儡术’以银针为引刺入人的中枢神经达到对其任意操控的目的,手段确为残忍。不过,若以内力击打相应穴位震出银针,倒不致人有性命之危。能将这等邪术运用自如的人,必是天衍门的弟子。”
“天衍门……”
冷青堂拧眉重复,猝然心中一惊,冥冥之中想到了某个人。
说话时程万里微曲的指头颤颤而动,迷蒙的双眼倏然睁大,一骨碌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督主?”
看到视野前方熟悉的面容,老程神情大愣,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努力回想起前事。
冷青堂两手搭上老程的肩头,激动之余不忘关切问询:
“你感觉怎样了,身上可有何不适之处吗?”
程万里困惑的看看玉玄矶,复而将视线转回,盯向冷青堂的脸颊:
“督主,您何时找到国师了?还有,您左脸上的伤疤又是何时痊愈的?”
尽管听得一头雾水,冷青堂却知部下非是胡言乱语,逐的与玉玄矶互看一眼。
程万里突然想到什么,惊愕喊出声来:
“坏了——”
……
桂平皇家行宫外,新帝华南信带领一小队御林军与随侍的陈英陈公公,秘密接见了南珠玉珏的主人。
那人外套一棕灰色披风,一张脸被宽大的风帽遮挡去四分之三。
寂静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更为修长。
在他脚下是一四四方方的红木漆盒,描金的盖子拢得严丝合缝。
以华南信与手下站立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来者的五官,然这已不是谜题。
因为他向新帝呈交玉珏的过程,便是有意对其表明真身的手段。
华南信巍然屹立,犀利的眸子锁定对方暴露在风帽外的口鼻,轻笑:
“没想到王爷您不仅活着,还会主动跑来求见朕。更没想到,王爷至今随身带着先皇恩赐你的玉珏。”
来人拱手,沉冷的嗓音透着挥抹不去的疲倦:
“臣欺君罔上罪该万死,然臣受华南皇氏多次恩赏就是没齿也难忘怀。此番深夜前来有事向皇上秉明,臣依旧感念君恩,只想继续为朝廷效力。”
华南信眉眼狡猾挑起:
“哦?朕早已下旨任命新任水师统帅上任,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王爷还能叫朕出尔反尔,收回成命不成?”
来人眉眼不眨一下,迅速踢出脚下的漆盒:
“就算再没机会,臣也要创造机会。”
华南信垂目看了看,示意陈公公。
陈公公细步上前,蹲身打开盒子的刹那间,一声卡脖子惊叫,一屁股跌坐在地,又连退了数步。
盒子里是颗人头,即便蓬头垢面满是血污,华南信也认得它的五官。
人头的主人,正是从京城前来桂平、即将上任的东清水师统帅姚启。
华南信对空击掌,不冷不热的说着:
“好啊、好,王爷果是有胆识之人。如此,你便说说看,你用什么重要消息换回你的水师营统领大权?”
来人翻手取下风帽,袒露在寒冷月光下的脸色尤为惨白。
唇弧勾起,他的身子微微一躬,漫声开口:
“闵瑞参见皇上,敢问皇上,冷青堂未死的消息对您而言,够不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