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歌紫眸沉沉,老大不情愿。
冷青堂一拍他的肩膀:
“按本督说的去做,他到底是我兄弟,而且我还有事想要亲口问问他。”
……
闵瑞回到东厂营地那刻遇到蛊笛。
“国公爷这是干什么去了?”
蛊笛负手立于月光下,俊逸有型的眉眼向闵瑞裹身的披风横扫一眼,锐利的眸光几乎能够瞬间贯穿人的身体。
闵瑞心头剧烈一颤,咧嘴笑纹干涩,拱手道:
“夜这般深了督主还未歇息?本王思念夫人,又恐搅扰了弟兄们,便独自出营去祭拜亡妻了。”
蛊笛轻轻点头,笑意恣意:
“王爷对夫人用情至深实令本督感动,然而初九便是举事大日,眼下还有要事未做安排,本督一时无法高枕无忧。”
“还有何事?”
闵国睁大双眼,眼底的光遁然缩了缩。
蛊笛的头低下一个角度,挑眼直视对方神情凝固的老脸,浅笑幽冷:
“呵呵,本督在望仙台设下火药,举事当日总要有个人引爆导火线才是。”
“……”
闵瑞显然接不上话。
对方的话意再明白不过。
分布在望仙台内部的火药全由一根导火线串引起来,若要用火药炸毁望仙台,便需一人充当炮灰,亲身留在望仙台里点燃导火线。
可问题是那样一来,点火之人就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其最终结局就是随望仙台一起被火药炸到粉身碎骨。
难怪这位足智多谋的大督主会在深夜睡不着觉。
生命如此珍贵,有谁会嫌自己命长,肯于主动站出来充当点火的炮灰?
闵瑞身体僵固,半晌眨动睁得酸涩的眸,吞吐问询:
“冷督主,你…可有什么适当的办法择出人选吗?”
对方一笑,语气淡薄:
“也不算什么聪明的办法,无非是抓阄决定,这样一来积极主动之人不必枉死,贪生怕死的人也推卸不过。眼下人齐了,就等国公爷您了。”
闵瑞顿时脸色煞白,瞳仁惊颤:
“本、本王也要参加?”
“那当然,营地里的每一人都躲不开,这样才能突显规则的公正性。走吧,大家候在营帐前多时了。”
“好……”
闵国自知无法推脱,定了定神迈开沉重的脚步,惴惴跟在男子身后向北营一处营帐的方向走去,老远就见灯火闪烁的帐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那些晃动的人头密密匝匝,脸上神情各异,大多数的人面容忧愁,甚至有胆小者还在掩面呜咽。
两旁番卫装扮的男子大步走来,推搡哭泣者两把,口中叫骂:
“他娘的胆小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哭什么哭!此乃光荣的事,你没了,你的家人督主自会替你养!”
闵瑞按照蛊笛的吩咐排在队尾,注视蛊笛转身阔步进帐。
抓阄开始,队伍缓缓前行。
一两人因为惊恐过头,翻眸仰面昏倒,被守卫拉出了队列。
队伍前面的人一个个走进营帐,走出时脸色和进入时大不相同。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用去点火啦!”
“也不是我,我抓到了黄豆。”
抓过阄的人纷纷低声奔走相告。
闵瑞看着欢呼雀跃的面孔从眼前掠过,猛然想到什么,掂脚抻脖向队列里寻觅了几番。
“我摸到黄豆了,我也不用进望仙台点火啦!”
熟悉的声音渐入耳鼓,闵瑞听到急切的撒目,扬声:
“俊儿,快过来——”
“父亲?”
年轻人的眉眼飞扬,闵俊拔腿跑到闵瑞身旁,晃着指尖捏紧的豆子,嗓音激动微有发抖:
“父亲您看,孩儿摸到了黄豆,没有被选中。规则是说,谁摸到黑豆谁就去望仙台里点火。”
“好、好,知道了……”
闵瑞如释重负,心疼的看着儿子,为他正了正衣冠:
“这儿太乱,你先回营房歇息吧。”
“我留下等您吧,您抓了阄,咱们一同回去。”
闵瑞内心的紧张凝重感觉越演越烈,忙是摇头:
“不用、不用,你先回吧,快回!”
“那好吧。”
闵俊被父亲狠推一把,见他容色焦躁就没有坚持,悻悻的走远了。
闵瑞长叹一口气,压抑的心情没有半分缓解。
站在他前面的人已经喜笑颜开跑出了营帐,终于轮到他了。
闵瑞面色凝沉,在帐外定神须臾才举手挑帘。
看到闵瑞进帐,坐于正位的蛊笛狡猾的促狭了凤目,悄悄转动点漆的黑眸。
一旁看管抓阄箱的手下不动声色,只微微倾身,放在桌下的双手恍而动了动。
闵瑞只顾与蛊笛对视,完全没有留意一旁的情况。
“国公爷,咱们抓阄的规则很简单,这木箱中千百枚豆子里仅一枚黑豆。请您过去摸一枚出来。黄豆者无事,黑豆者便是此番被天意选中、于后日舍身取义之人。在这之前请您先看过本督的抓阄结果。”
蛊笛右手摊开,向对面的男人显示掌心里的黄豆。
“好,本王抽取便是。”
闵瑞盯着桌案上长方形的木箱,面无表情的走近。
头脑倏然一片空白。
“王爷无需担心,别说天选之人有可能不是王爷,就算是您,您为天下、为黎民百姓舍身,过后本督自会好好对待世子,保他一生衣食无忧。”
耳边,男子娓娓而谈,和善的语气听上去冠冕堂皇的冰冷,明显是种变相的催促。
闵瑞嘴唇紧抿深提口气,伸手插入木箱的圆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