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桌的胖客人一身夷人的装扮,起身说着口音晦色的汉话,不断向柜上招手:
“掌柜的快来,这是什么锅子?也给我这桌上来一只。”
其他几桌听到开始效仿,将伙计叫去,也要点顾云汐桌上的涮锅子。
酒楼掌柜身着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团倭缎长袍,束腰的丝缨上坠满香囊翠玉,头上一顶纶帽,可见是个体面的人物。
他的年纪已过不惑,个子稍矮但身材直挺清瘦,面带和蔼的笑容快步走到顾云汐的桌前,恭恭敬敬的对她和冷青堂抱拳:
“二位贵客有礼,鄙人姓焦,是这五洲大酒楼的掌柜,敢问贵客可是在这涮锅里面下过什么佐料?”
冷青堂想到娘子先前的吩咐,此刻再不多说什么,只顾低头品菜饮酒。
顾云汐落了筷子,不紧不慢的掏出绣帕抹嘴,眼皮微撩,轻浅的开口:
“这不过是我夫家祖传的汤锅底料方子,只因在此处歇脚,见你家有涮锅便点了来投入一包尝尝味道,如搅扰焦掌柜做生意了,还请多多包涵。”
“哦不,不打扰,不必道歉。”
焦掌柜摆手不停,眸光在那一锅红汤上打转,笑意潺潺。
邻桌的客人笑嘻嘻的凑近过来,对冷青堂作揖,征求道:
“这位相公,你手中的汤料可否赠我一些?”
“这……”
冷青堂沉吟,故作为难的表情。
顾云汐笑眯眯的开口:
“这位兄台,实在不好意思,我夫妻二人携带这兜汤料出门,便要赶在日落前进关给中原一处店铺送去。人家事先订好的货,也无多余的相送,实在不好意思哈。”
另一桌的客人眉眼几分急躁,吵吵:
“哎呀我说两位,你们莫要再多推脱。你一包汤料多少钱,我出银子买你便是。你卖他也是卖,卖我也是卖,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我这人素日里不爱别的,就喜好个新鲜吃喝。你说吧,多少银子,痛快些!”
顾云汐认准这个时机,笑吟吟的起身,欲擒故纵道:
“这不太好吧?我卖你一人,整兜的汤包数量变少与订单的数目对不上,那头退货可怎么办?”
“好说、好说,你们谁还要,大伙一起买,你总该卖了吧?”
这汉子对汤锅垂涎三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这一招呼不要紧,其他桌的客人竟然响应起来,举手的举手,掏钱袋的掏钱袋,嘴里喊道:
“我也要,给我一包。”
“还有我。”
“我们人多,需要两个锅子,要两包汤料。”
顾云汐蹙眉,仍不情愿道:
“罢了,我们这一包汤料看着东西小,实则是从西夷、中原、东海十几国搜罗来百种名贵香料配制而成的。这边也是贸易繁华之地,不用我多说,大伙对于香料的价格。
这样吧,在此处相识也算缘分,我这一包汤料也不高抬价格,就按成本价格每包五两银锭卖给大伙,你们觉得如何?”
对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言,五两银锭也不算太多的花费,他们完全能够接受。
那汉子二话不说,将银锭扣在桌上。
顾云汐笑呵呵拿起银子在掌心里掂了掂,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重:
“这位仁兄真是爽快,好,东西给你。”
说着,她从挎包里取出一份底料交给他。
汉子如获至宝,不拆油纸便把东西凑到鼻孔前面闻了闻,继而满脸惊艳:
“好香啊,掌柜的快给我来支汤锅,两盘羊肉、两盘牛肉、一盘鲜菌,再加一坛美酒。”
见状,客人们一拥而上包围了顾云汐和冷青堂,一只只手举着银锭争先恐后往这夫妻二人眼前递。
那疯狂的劲头,完全就是担心汤料先被他人买到,轮到自己时却已售空了一般:
“汤料给我一份!”
“先给我,我要两包……”
焦掌柜和伙计被蜂拥的人们挤到旁边,他半张着口,完全看吓了眼。
人太多了,顾云汐干脆抬腿站到椅子上,转头对冷青堂道:
“夫君你来收银子,我负责派发汤料。”
“好。”
冷青堂一边照做一边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娶进门的小娘子不仅心灵手巧,做起生意来也是有板有眼。
古怪精灵的小东西,真是惹人疼爱。
一顿饭下来,顾云汐带来的一兜十香汤料,以五两银子一包的价格全部卖光了。
连带东洲酒楼里的涮锅子、各色酒酿和精品小菜,售出的数量也比平日翻倍的涨出不少。
酒足饭饱,冷青堂叫来伙计结过饭钱,带上顾云汐和满满一口袋的银元宝,起身告辞。
迎面就见冯掌柜忙不迭的拱手作揖,笑眯眯的截住他二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