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景从一个嫡子,变成了偷取季昀松人生的庶子,即便他在季家的待遇没有因此而变差,但汹涌而来的舆论也足以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坐在文渊阁偏殿的角落里,默默地回忆着每个同僚对他的态度——尽管大家有城府,不会把情绪摆在脸上,但在某些小事上能清晰地体现出来。
跟他闲聊的人少了。
大家上茅房不再主动叫他了。
即便他整治的东城获得了表扬,却也没能迎来所有人的恭贺。
就连季云氏也不高兴地回家了。
值得庆幸的是,当初他没和周梓安沆瀣一气,明目张胆地对付季昀松。
如今周梓安锒铛入狱,面临发配,却也无法拉他下水。
这件事给他敲了警钟——人还是要有底线的,天有不测风云,一旦反噬,遭殃的还是自己。
如今这样正好,季昀松自己死了。
云禧虽风头正盛,但也没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时间一长,再大的风浪也会平息,再有趣的流言也会变得无趣。
他只要静静地蛰伏一阵子,就能等到属于他的机会。
到时候,谁还记得季昀松是谁?
……
季春景琢磨云禧的时候,云禧也在慈宁宫斟酌着聊起了季春景,“……明昱和季侍读知道彼此的身份,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面子情罢了。”
郑太后搂着奶香奶香的小豆豆,“依哀家看,面子情也不该给他。他抢了明昱的身份不说,还抢了状元之位,这都要怪你的舅祖父。”
说完,她瞪了嘉元帝一眼。
嘉元帝有些讪讪,“母后错怪朕了,明昱年轻,太一帆风顺也没什么好处嘛,适当地压一压有利于日后的发展。”
郑太后怒道:“皇帝还笑,人都没了,哪里有好处了?”
“这……”嘉元帝尴尬地看了看云禧,“朕到时候赔你一个便是。”
建平长公主不高兴地问道:“皇上能赔给豆豆一个亲爹吗?”
“这……”嘉元帝被一个“能”字卡住了嗓子,只好用喝茶来逃避问题。
云禧解围道:“外祖母,母亲,三哥还没回来,就说明明昱可能还活着。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嘉元帝惊讶地看向云禧,云禧朝他眨了下眼睛,他顿时明白了,自己瞒过了所有大臣,却没能瞒过这个亲外甥女。
这个孩子太聪慧了,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天花的事来,万一云禧对天花没办法,封公主的事岂不是黄了。
他问道:“云禧,天花的事你有没有把握?”
云禧道:“只要有牛痘,就一定能防御天花,这是毋庸置疑的。”
嘉元帝点点头,“所以只是时间问题。”
云璟抹掉嘴边的点心渣,“姐姐,牛痘是什么,牛身上的痘吗?”
云禧道:“对,牛痘是牛的天花病毒感染引起的传染病,人接种了牛痘,就不会感染天花。”
姜皇后道:“听说接种人痘死了不少人。皇上,母后,建平,这件事吃力不讨好,不如不做。”
郑太后也道:“哀家好不容易找回的亲孙女封个公主怎么了?皇帝不用听那些个大臣的,咱们自家事,用不着外人插嘴。”
建平长公主趁机说道:“皇上,让云珩回家来吧,安安生生地做个郡主不好吗?”
郑太后和嘉元帝一起摇了摇头。
郑太后放下豆豆,让他自己去玩,说道:“建平,哀家都没有你这么古板。你不要老是想着禁锢云珩,她这么年轻,做些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总比守在后宅虚度光阴好多了。她那叫积善行德,将来会有福报的。”
嘉元帝老神在在:“长姐,朕这个外甥女可不简单,朕不但要用她,还会重用她。”
建平长公主:“……”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云璟忽然插了一句,“皇帝舅舅也重用重用小七吧,小七养了那么多牛,没准哪天哪头牛就生了牛痘呢。”
“哈哈哈……”嘉元帝笑了起来,“好,只要小七的牛生了牛痘,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朕的御前带刀侍卫。”
云璟来了精神,“当真?”
嘉元帝道:“君无戏言。”
“皇上。”李唯忠在门口探了下头,“有玄色密折。”
玄色密折是大青等级最高的密折,嘉元帝要求必须在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中。
大殿里肃静了一下。
嘉元帝道:“呈上来。”
李唯忠把一只锁着的小铁筒送了过来。
嘉元帝接到手里,用挂在腰带上的一把小钥匙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卷,放在胸前瞄了一眼,笑道:“好小子,深得朕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