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谦劈落箭羽,根本懒得理会那个外族将领,他一心都挂在谢玟身上,单刀直入,长剑下的血液温热地肆意流动,坠入地面。男人冲到车马之前,远远看到迎面的马匹上坐着贺云虎,劈头盖脸地吼道:“帝师呢?!”
贺云虎早被刚刚那番场景镇住了,他对当今天子的骁勇善战感到自惭形秽,加上沙场寒风大,一时竟然没有听清百十步外的皇帝在说什么,等到紫微近卫和援军围上来守护陛下,雪白战马已经奔到了眼前。
萧玄谦一把揪住贺云虎的胸前甲胄,嵌进脖颈和头盔的缝隙里,好似下一刻就会因为狂躁和愤怒拧断他的喉咙,他声音发哑地质问:“我问你帝师呢!谢玟在哪里?!”
不等贺云虎呆愣地开口,不知从何处忽然响起间断的拍手声。萧玄谦□□的宵飞练像是受人召唤了一般,兀自扭头转向后方,宵飞练的蹄铁哒哒地踩在地上,带着萧玄谦穿过道路上的辎重、走过插进地里的流矢乱羽,然后停到了前后皆有军士佩剑的马车边。
拍手声停下了。谢玟伸手撩开车帘,他披着厚厚的羽氅,看了一眼乖顺可人的宵飞练,又望了一眼好似被冷水浇头的小皇帝,道:“我在这。”
这匹马是谢玟亲自挑选给他的,是这世上唯二能降服这匹烈马的人,虽然因为不习武的缘故,谢玟不曾经常使用他,但宵飞练却能听懂谢玟的召唤。
听话程度比小皇帝还强一点。
萧玄谦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怒火像是烟花一样四散消退,他握紧缰绳,手心出汗,让寒风一吹,从滚热转而快速冷却。
谢玟钻出马车,正想要迈下去,结果对方忽地探过手臂,一把将他带到了马上。玄黑的披风与雪白的羽氅交融触碰。萧玄谦的手臂环着他的腰,毫不顾忌地埋在他脖颈间吸了一大口,像是变态吸猫人似的,沉浸在谢玟身上淡淡的文墨味道里,闷声道:“你怎么能瞒着我。”
谢玟按住他的手背:“回去跟你说。”
“你怎么能擅自过来?”小皇帝声音又大了些,随后很快又卸下猖狂的力气,喉结滚动道,“我没凶你,你不许说我凶你。”
谢玟无奈地道:“我没觉得你凶我,皇帝陛下,只是咱们这样太不妥了。”
“不能这么叫我。”男人的脾气反而上来了,“谁是你的皇帝,我不是,我是你……我是……”
他难捱地靠过来,贴着谢玟的耳朵小声道:“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夫君,老师不许不承认。”
从他这几个字冒出来开始,谢玟的耳朵迅速地变红,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他低声道:“胡说什么,这是你能说的话吗?给我回……”
他话语未尽,这个脾气见长的小皇帝就调转马头,朝着回御营前军的方向走去。宵飞练昂首挺胸,方才狂奔的热血未止,神骏的肌肉仍然紧绷,稳得甚至让他们在自己身上来一发都行。
萧玄谦把谢玟抱在怀里,将剑上的血擦干入鞘,然后低头整理谢玟羽氅披风的前系带,他的胸膛贴着对方的背,难以抑制地低语道:“太危险了,谁准许你来的……”
谢玟道:“难道我这官复原职只是个摆设吗?”
萧玄谦低落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知道你在,绝不可能让叶恺前来。”
谢玟深谙他的心思,轻轻点破道:“你要是率先知道,根本不会同意,而会千方百计地阻拦我。京中需要高琨和温瀚宇坐镇,而如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文臣随军,贺云虎跟陈慧东这样的搭配,恐怕也无法形成,他们必会在副手这个位置上安插一个可以牵制主将的京畿副将。”
萧玄谦仍然不肯放弃地质问:“我走前那样交代……”
他想起自己交代的是沈越霄,而沈越霄从上一次见到谢玟就敢把人拐带到青楼去,还有什么是他小沈大人不敢做的?这不就是直接投敌叛变,归到谢怀玉那一边去了。
萧玄谦环着他腰的手臂又紧了紧,有些恼火地低语道:“他们不怕我吗?”
谢玟想了想,忍不住笑:“不是不怕你,是帝党忠臣,愿意为了陛下献身,简直敬畏、仰慕、要跟你做一辈子的贤君名相。”
小皇帝哼了一声:“一辈子的贤君名相……真会自作多情……”
谢玟摩挲着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指节忽地被对方抓住了,萧玄谦的手掌宽阔粗糙,习武的茧依附在指节上,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揉捏,然后又贪心地没入宽袖里,直至触摸到谢玟手腕上的伤痕。
萧玄谦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很不是个滋味,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在谢玟的示好和安抚之下,那些病态的占有欲像是坠入寒窟的蛇一样陷入冬眠,他道:“我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谢玟沉默片刻,他其实一路上有些水土不服,精神不是很好,但见到小皇帝之后,心情出奇地平静放松,他半晌都没有回应,就在萧玄谦逐渐心慌时,听到谢玟轻柔的声音:“我也这么想过的。”
萧玄谦问:“只是想过吗?”
谢玟道:“难道我要时时怀揣着这个想法,每日少女怀春,心中装不下别的吗?你从哪儿学来的恋爱脑。”
小皇帝被安抚到了。而跟随在皇帝身后的两位近卫,何泉跟冉元飞满脸麻木地紧随其后,又看了一眼因为辎重被落下的贺云虎贺将军,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股“宁愿死在沙场上,不愿死在狗粮下”的诡异忧愁。
作者有话要说:宵飞练,比人还听话。
玉狮子,比人还听话。
萧玄谦,人。
也可能是狗勾吧。
感觉这段剧情就像是刀架在脖子上含泪吃糖,但甜度还是可以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