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停在原地等了会儿,就见楚怀安沉默地迈步跟上来,于是她便转身,也没注意楚怀安脸上的痛心疾首,心里只觉得怀安公主的诚心简直天地可鉴。
等到青阳观后,两人的额上都沁出汗珠,累得轻喘着气。
有正在扫洒的师兄看见她们,叽叽喳喳围过来,眼神惊奇地看着云缨,大概还没忘记太后说要带她走的场景。
云缨乖乖地一个个问好,然后道:“住持现下在何处?”
其中一个师兄挠了挠头,开口道:“住持应当还在接待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楚怀安闻言眉梢一皱,什么人还能比得过两个公主尊贵?
云缨也有些好奇,但没打算问,正准备带着楚怀安去休息时,却瞥见远处走来的二人。
住持仍是一副仙气飘然的模样,而他旁边长身鹤立的那位尊贵之人,身着挺括玄袍,一来就紧紧盯住云缨。
云缨呆滞地眨眼看着裴忱,似是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能碰见他。
众目睽睽下,裴忱不带分毫犹豫,目不斜视地缓步过来。
山上的气温要低许多,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风一拂过,她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裴忱顿时微微蹙眉,随后解开自己的外袍,伸手把小姑娘包裹在宽大衣衫中。
玄袍迤逦曳地,云缨低首看着身上极不合身的衣袍,视线落在身前正系衣带的修长指骨上,反应慢地渐渐红了耳根。
她余光偷觑身边的众人,只见大家要么抬首望天,要么低头看地,就连楚怀安也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云缨便红着脸颊推开裴忱,挺拔的身躯一离开,周身的风像是没了阻隔似的慢悠悠拂过,给发烫的脸蛋稍稍降温。
她走到住持身前,看见他笑眯眯的模样,停顿了一下,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点羞赧,开口道:“我方才交代了山下的工匠,他们应当明日就会来修缮斋堂。”
云缨还没忘记答应过的事,虽然过程与她想的不太一样,银子不是她赚的,但好歹也是公主份例。
住持轻抚着须髯,眼睛都笑弯了,旋即不知从哪拿出一根柔软红绸,却是将它递给了裴忱。
“你们慢慢聊,我得去正殿看看有没有值殿弟子在偷懒。”住持摆着手慢悠悠离去。
紧跟着其他人也找了各式理由笑嘻嘻离开,楚怀安在裴忱目光下怵惕不宁,左看右看,忽然瞥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于是飞速遁走。
云缨视线跟着她的背影,意外看见了刚练完剑回来的清玄子,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脸颊就被男人轻轻捏住,给掰了回去,正对着他。
“在看什么?”
裴忱拉过她绵软的右手,缓缓卷起玄色的袖摆,露出一截莹白皓腕,然后拿出那条红绸,慢条斯理地给她系上。
红系带圈住那截纤细雪腕,宛如雪地里缠绵绽开的一簇茶花,惊艳惑人。
他收回手时,袖角不经意往后滑落,露出左手腕上系着的同样的红绸。
云缨的脸颊霎时就如同这绸带一般晕开酡红,目光仿佛被烫到似的飞快移开,结结巴巴地转开话题:“你、你怎么在这?”
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她本以为裴忱会寻个别的由头,却不曾想听他坦然道:“许久不见阿缨,知晓阿缨今日会来此,遂早早来等着了。”
这话随着清风飘落至云缨耳边,宛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带来一阵绵痒。
很快她的右手被他的左手牵起,两条红绸旖旎相缠,在风中悠然飘荡。
云缨仿佛又回到了病中的日子,脑袋迷迷糊糊的不清醒,脸颊连带着心尖都烫得慌,拂过来的凉风似乎也沾染上了温度。
“阿缨可喜欢大昭?”裴忱揉握着她的小手,轻轻道。
云缨懵头转向地颔首,迷瞪瞪开口说:“喜欢的。”
“那太后呢?”
“喜欢的。”
“那朕呢?”裴忱注视着小姑娘。
“喜……”云缨下意识说出一个字,迷蒙的神志霍然清醒几分,她抿唇看向裴忱,气鼓鼓地道:“不喜欢!”
裴忱垂下眼睫,盯着她身上穿的自己的衣袍,低低道:“在太后面前,阿缨明明说的是喜欢。”
莫名的,云缨从这沉哑的嗓音里诡异听出一丝委屈来,但她只是鼓着腮帮,并未说话。
漆眸里情绪沉浮不定,裴忱倾身轻轻捻开她颊边的发丝,缓缓开口:“朕离开太久了,明日就得启程回去。”
大昭帝虽同意了这门婚事,但要求是阿缨须得留在大昭待嫁。
裴忱抚过她软绵绵的脸颊,轻声哄诱道:“回齐国后,很长时间见不到阿缨,朕会思念得紧,或许晚间还会碾转不得入睡,今日却连阿缨一句喜欢也听不到……”
话语间的眷恋似乎将徐来的风都浸染上了缱绻之意,云缨目光被烫得不知往哪放,耳根红个彻底,温热流淌的血液近乎要灼伤她的肌肤。
半晌,她偏过头去不看裴忱,心跳如擂鼓,手指紧紧揪住袖角,紧张地说:“喜、喜欢的。”
裴忱注视眼前绯红的耳尖,喉咙里生出一阵痒意,驱使他一口咬上去。
但好歹是忍住了,裴忱蓦地把阿缨揽进怀里,下颌抵在她毛绒绒的发顶,缓缓阖上眼。
喉结滚了滚,抱着她的力道逐渐收紧,哑着嗓子说:“朕亦爱阿缨。”
很爱很爱,离不开阿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