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将脸埋在双膝间,不敢看丹枫一眼,每见他一次就心慌意乱,一心一意只希望衣服尽快烤乾离开这里。
沈默持续了良久,景炎想起水中见到的黛青,「那个化形怎麽回事?银头发的?」
「什麽银头发?」明明化形成别的样子却一脸没有印象的丹枫瞪着眼困惑问道。
「刚刚在水里你分明化成你原本的样子!」还…亲…景炎冻得发白的脸霎时发红。
丹枫无奈笑了起来,「原本的样子就是这样啊。」语毕,笑容骤然收拢,他懂了,景炎说的是他上一世的样子,方才吻他,他看见的并不是自己现在丑陋的模样。
原来,他面前的高墙不只有未来的苍海而已,还有过去的自己。
回到自己脑中的记忆是那麽地陌生、却又真切地属於自己,那些景炎不愿意他想起的、甚至曾经不惜下咒也要他忘记的过去陌生得叫他以为都不属於他了,上一世那个人意气风发、自信的神采飞扬,Y错yAn差成了现在的模样…全身火伤、丑陋不堪、自卑可怜。
为景炎抹上胭脂後过了三年,这三年他每天都在後悔。
他凭什麽?他根本不配。
莲华拍手,示意看他,b道:怎麽了?你们又要吵架?因为哥哥离开北辰殿现在才回来吗?大人,哥哥会离开一年是因为…
还未b完,丹枫将莲华的手轻轻按下,一脸僵y。
「别说了。」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景炎垂下眼帘,长年以来的歉疚快速地渲染,「…你过得好吗?…这几年有想起了什麽?」景炎问道。
丹枫轻叹,想起景炎自私对自己下的火咒。「全部吧,三濑川的水可真厉害,难怪人家说得喝下那水才能过河、过了河,才能投胎,而我呢?我都不知道我这是投胎还是怎麽了?若真是投胎,我会这样吗?」越是想起、越是清晰,越是清楚自己不配站在景炎身边。
所以他逃了。
但是他每天都在想他、情不自禁地想他,每当见到夕yAn洒落白雪就能想起他第一次想亲吻景炎的那天,夕yAn余晖照在他灰白的睫毛上,在他睫毛下洒落倒影,他伸手想去触碰,指尖渴望着他的肤触,啊、他怎麽会到後来才明白,他从那麽久以前就对他充满了占有慾,当时却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了。
就是三濑川的水也停止不了他对景炎从上一世延续到现在的情感。
所以当他知道,景炎试图让他忘记、让他永远想不起这些事情时他有多麽失望、世界天崩地裂。
是这身被烧毁的皮囊吧?思来想去,这约莫就是答案了。上一世曾经喜欢的人到了现在却成了如此丑陋的模样,别说景炎讨厌,他自己想起来都讨厌。
莲华一脸不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後看着景炎,火光映着他饱含眼泪的红褐sE双眼,景炎回视,突然说道:「好吧,既然我都要离开北辰了,趁这个机会,我有话想对你们两个说。」顿了顿,思考着该怎麽说较为合理。
「我真正的故乡不是北辰,是东和的一个没有名字、地图甚至找不到的隐密小村,我在那小村中直到七岁…,父亲为了保护我被杀害、我的母亲带着我离开东和到了南云投靠身为副火神官的亲戚,之後,她为了保护我跳下修道山自杀。」
「十七岁时…我在北辰遇到了你的哥哥,上一世的他是个刺客,冒名顶替了一位殉职水神官的位置一段时间,直到预言日时,我和他突然有了生命危险,我和你哥哥带着父亲留给我的占火,也就是彼岸,走投无路之下也跳下修道山。彼岸将我送到一百五十年前的暖yAn山,亦是祂这一世被我取出的地点,我原本以为自己会Si,没想到我活了下来,而丹枫却消失了,十九年後,他在才十一岁的身T中苏醒,拥有了前世一半的灵魂。」
莲华愕然,所以哥哥从火场逃生後才会呼唤大人的名字?
「我们同时间穿过了一百五十年,但是实际却隔了十九年。上一世的丹枫,没有烧伤,皮肤完好。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作黛青。」
那麽为什麽哥哥不能像大人一样?为什麽他会变成孩子?
景炎深呼x1,他原本没有打算坦白一切的,然启程南云已是势在必行,与其依依不舍,不如痛这一次,狠狠断开才算仁慈。同时,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让丹枫彻底Si心离开他的机会。
一个谎言终结的机会。
一个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
景炎双手交握,直视莲华的眼睛,「莲华,你知道在你九岁时遇到的、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谁吗?」
莲华点点头,b着手语,我知道,是火神。遇见大人不久後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但我知道你们虽然有一样的脸,却不同人。
景炎苦笑,「当我和丹枫穿过万年火时,彼岸祂保护了我、我成为祂的火炉,安然穿越到了暖yAn山…当时我下意识地再度炼出占火後,便炼成了祂,火神。为了将丹枫留下来、为了让他活下来,我用和彼岸一样的方式…」
景炎双手交握直到青紫,几度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