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缺压境,蚕琼几乎灭国,撤退至苍渊群峰之间,苍渊天剑宗赶来救援,将天缺异气拦在山外,将伤患带到苍渊仙塾救治。
蚕琼国君丛慈心也在仙塾养伤,那日寻回了「苍月之珠」,自仙长口中得知这护国神器之秘,正寻思该如何报答,隔日仙长又搬来一袋袋的「仙豆」;赶紧谢恩,见那一袋有五斤重,心想怎麽如此慷慨?还没打开,又搬来了一袋又一袋,竟没完没了,转眼便摆满了斋房,堆到了门外,开窗一看,满院都是;赶紧命人搬下去,分给苑内伤患,却还剩高高的一座山,只好搬下山给问道坡的国人;尚未搬完,仙长又搬来了几百坛不知何物,打开一看,是腌桃梅,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不知腌了多久,也命人搬下去。做成茶食一嚐,滋味和灵气都是非凡,是养伤圣品,即便无修为之人,吃一粒也足一日力气;心想这上千斤「仙豆」应该够国人用上数个月;不禁感激淋漓。
如此休养数日,渐渐恢复,两苑内走动的人也多了。这日侍郎捧来一支小盒,说道:「王上,您新的缨带。」
丛慈心一怔;先前的缨带毁在天劫之中,这几日都是靠侍郎传令,清静了数日,看到新缨带,想起朝廷之声,竟反倒有些不习惯。
侍郎将盒打开,将缨带呈上,见王上没反应,说道:「王上,这是宗监抱病赶出来的,材料在旧府未带来,问了许多大臣,总算凑了出来,都是诸位大人们身上的衣饰,王上,您若觉得不行,这……」
丛慈心黯然苦笑,轻轻点了头,淡然道:「装上吧!」
侍郎替丛慈心摘下冠,换上缨带,然後重新戴上,退至一旁。丛慈心将缨珠一拨,对着缨珠道:「承望。」
耳後的缨珠传来丛承望的声音道:「王上!」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几分哽咽。
丛慈心听丛承望语带哽咽,愣了一下,然後心头一颤:莫非身份泄漏了?想起内外臣都在此地养伤,那日「仙豆」、「腌桃」摆满了斋房,外臣再笨也应猜到了。况且这旧寮舍隔不了声,自己这间动静这麽大,邻房怎可能没听到?自己久居叔支山碧岚庄,内外都有人防范,竟因此大意了!如此过了这麽些日,肯定早已举国皆知。一想到此,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便听承望哽咽道:「王上,太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王上……」
丛慈心心想木已成舟,承望肯定诸事难为,但为何这几日侍郎不报?难道承望想自己担?
便听承望高声问道:「王上?王上?」
丛慈心一怔,道:「余听得到。」心想蚕琼的nV王传统已有一千八百年,即便将「物华天宝」之秘公诸於世,恐怕也无法取信於民。如此欺瞒国人,又编造神话,自己还能担这国君麽?
便听承望说道:「太好了!王上,看来这条缨带能用。臣……臣无要事,请王上安心静养,早日回朝。」
丛慈心听承望话带迟疑,问道:「承望,国人都知道了吧!」
便听缨珠里沉默了一阵,承望才道:「王上,其实……段先生将您带至问道坡时,便全知道了。」
丛慈心一呆,这才察觉这几日都无人打扰,虽归X苑里常有人走动,但总该有人来问候自己这「丛鸿范」,而且这老房舍隔不了音,但邻房却无声无息。原来早都知道了!
便听承望续道:「那时一边救治一边认人,段先生和上仙都说您是王上,臣也无法阻止,不然,王上,您……您也排不进归X苑养伤。」
丛慈心听呆了;承望又道:「臣不该瞒您的,只是怕打扰您静养,臣本来打算过几日再与您禀报。」
丛慈心惊得背都Sh了,心想如此欺瞒国人,国人恐怕早已怒不可遏,承望竟要独自面对,还装作若无其事?
便听承望问道:「王上?」
丛慈心心乱如麻,竟一时不知该说什麽。
便听承望道:「王上,您莫担心,国人都盼着您回去。」
丛慈心心想:「如此内忧外患之际,为何要用这种话来搪塞?」
承望听丛慈心没说话,於是说道:「王上,您莫要不信,那日来相助的仙长许多都是男子之身,便连段先生也是。国人都是头一回见到男仙人,见男人修仙也不差,救起人来有条不紊,并无不妥。而且您寻回了北辰,这些年来又将蚕琼治理得国泰民安。国人都说您是明主,是圣君,若您当时没当机立断,我们蚕琼便……便全没了。」说着,又哽咽了。
丛慈心听呆了,这几年都战战兢兢,作梦也不敢想能成为明君;不由得内心澎湃,但又心想:「莫非是欺瞒之词?nV王是我蚕琼传统,怎可能一战便移风易俗?」
便听承望说道:「王上,您莫多疑,安心养伤吧!此处臣民都真心盼您早日归来!」
丛慈心心想:「若是欺瞒之词,应会设法拖延,怎会希望我早日回朝?」仍是不信。
蓦地侍郎走上来轻声说道:「王上,国师来了。」
丛慈心一怔,打发了承望,让冷秋心进入。便见冷秋心穿着绦sE衣裙,hsE纱氅,云髻上左右cHa着雀尾银钗;竟是件新衣;在这逃难时节,竟能穿得这麽T面,不禁愣了一下。
原来冷秋心那日醒来,见衣衫破了,无法见人,师兄烧茶来探望,也不愿见,叫师兄将茶留下,连门也不愿进。如此独自喝那热茶,眼见日落西山,晚来甚寒,桌上两只杯子,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茶冷了,还得自己热来喝,不由得悲从中来。
如此过了个寒夜,隔日一早,师兄又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篓行李,衣衫妆奁都有,都是霁月山庄之物,自己没说卦盘失了,却也带来一副新的,果然是去了霁月山庄一趟。一时心花怒放,问他昨日忙了一日,路途又如此艰险,如何有空走一趟,还这麽快便回来?
师兄却笑而不语,取了昨日茶壶出去,不一会,又提了一壶热茶回来,原来早已料到。於是摆开桌椅,边喝边聊。听师兄说被白鹿仙所救,笑着说不信;再听师兄说取了幻壁仙剑,成了古仙宗弟子,更不信了。听完,笑道:「听你这麽会诌,去卦外仙境养个伤,便靠这本事突飞猛进?」
段无踪皱眉道:「秋心,我句句属实,若没进苍渊天剑宗,我如何能请上仙救你?」
冷秋心皱眉道:「还敢说呢!蚕琼与古仙宗早有往来,便是没你,他们也是会来救的。」
段无踪道:「那麽便是仙宗弟子来救你,如何轮得到我?」
冷秋心一愣,这才想起那日确实是师兄亲自来救,那处魍魉凶猛异常,若无上仙相助,单凭祖师爷的指点,师兄如何能全身而退?再一想,又察觉不对,道:「你昨日不是说你早已料中,先上山请仙人相助麽?」
段无踪一愣,支支吾吾道:「啊……你……呃……」没想到昨天的话秋心还记得,竟一时哑口无言。
冷秋心拍桌皱眉道:「原来你还是骗人嘛!别以为你这几日待在卦外仙境便能胡诌!」
段无踪仓皇道:「秋心,今日我说的是真的。」
冷秋心皱眉道:「你昨日也这麽说!」
段无踪又一愣,心想:「昨日自己究竟说了什麽,为何我自己都不记得?」
冷秋心虽笑着说不信,但见师兄如此快去快回,穿的衣衫又非凡物,也信了几分。喝完了茶,送走了师兄,整理那篓行李,穿上了新衣,终於踏出房门,却见左邻右舍都衣衫蓝缕,这才知道连山下也无多余的衣衫,连台织布机都没有,此时全国男人不分老幼,都赶着架梁造屋,nV人全赶着造各式器械;便只有她和王上两人穿得上好衣衫;顿时羞愧难当,於是将衣物借给邻居姊妹了。接着又听说掌门已封山,连仙塾弟子想下山买货救济也不成,至於为何段无踪能下山,却无人知晓。
也不知师兄是猜中心思还是真忙碌,这几日都不见人影,问了别人,也无人见到,用卦盘算了,也毫无踪迹。心想既然帮不上忙,便去为众人煮药茶,岂料却进不了仙塾药房,问了才知师兄根本没来过。想起师兄说那壶茶用的是古仙宗的药材,莫非师兄所言全是真的?
如此想帮忙也帮不上,闲了几日,这日听王上召见,不禁欢喜,穿戴整齐,进了丛慈心的斋房,行了礼,问道:「王上,您召臣有何要事?」
丛慈心道:「蚕琼遭此大难,你慈扶村便在旁侧,余允你回国,安民为上。」
冷秋心一愣,说道:「王上,您不是说微臣闯了御羽飞径径,不可纵放?」
丛慈心黯然摆了摆手,道:「故土蒙难,御羽飞径已毁,无秘需守,何需再留人?」
冷秋心问道:「还有,王上,您不是要臣解决无nV之事麽?怎麽突然便……」
丛慈心回过头来,淡然微笑道:「你能有解麽?」
冷秋心一愣,躬身说道:「臣确实无解。」
丛慈心微微一笑,道:「我蚕琼能臣甚多,而慈扶村需要你。况且你还带着那外邦人的信吧!」
冷秋心一怔,道:「但臣闯入国之禁地,又不让臣带罪立功……」
丛慈心道:「余加你罪了麽?」
冷秋心一愣,说道:「王上,您为了守密,当然不能加罪名与臣。但臣一功未建,便将臣放走,臣……於心不安。」
丛慈心道:「余身份是否要藏,王储该如何立,乃我蚕琼之事,岂能加诸外人。既然你无能为力,余不能留一冗官,让慈扶村无主。」
冷秋心心想:「先前拿这理由软禁我,这时却要赶我走。王上究竟是打什麽主意?难怪有句话道君心难测!」想来想去,只好行抚肩礼,说道:「臣明白了。谢王上厚恩。不过,王上,臣师兄正好在此,王上有何吉凶想问,何不趁机请教?」
丛慈心淡然一笑,起身望向窗外,看着层峦叠嶂……
那日将段无踪请来,要寻苍月之珠,那时段无踪说道:「殿下,我段某虽非贪财之人,但有条规矩……」
丛慈心淡然一笑,说道:「余知晓,你千金不算,若无报酬,绝不起卦。」
段无踪拱手长揖,说道:「殿下果然明白。段某虽不贪,但若无这报酬,段某日後便要寸步难行了。」
丛慈心莞尔一笑,知道段无踪在郢都那一个月,郢都日夜壅塞难行。说道:「此物是我蚕琼重宝,攸关我国存亡。只要不害我蚕琼之事,余都答允。」
段无踪拱手说道:「多谢殿下成全。段某所求不多,只是想请殿下答允一事。」
丛慈心问道:「何事?」
段无踪说道:「莫要为难灵姑。」
丛慈心一愣,竟微感惭愧,点头道:「允你!她要去要留,余绝对不拦阻。」
段无踪拱手道:「谢殿下,那麽便成交了!」说罢,拿出卦盘。
旁边侍郎焦急心想:「但太nV之事该如何是好?」连忙使眼sE。丛慈心见状,说道:「段先生,余还有一事……」
段无踪微微一愣,捧着卦盘,说道:「殿下还有别的事要算麽?那……便是另一件事了。」说完,微笑着看着丛慈心。
丛慈心心头一颤,心想算一卦便没了国师,那麽再算又要什麽?想了想,还是说道:「事关王储,先生要何报酬?只要不损我蚕琼,余都能答应。」
段无踪微微一笑,看着卦盘,说道:「唉!贵国只剩两峰之地,段某不能如此趁人之危。殿下您再斟酌!时辰已至,段某得去寻苍月之珠。若殿下真要问,明日再说也不迟。」
窗外层层云峰,望不见故土。丛慈心想起那日这见事,听冷秋心推荐段无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叹道:「不必了。」
冷秋心一愣,说道:「王上,臣师兄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太nV之事,以及王上您出生吉凶,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解。」
丛慈心叹了口气,起身说道:「他啊……」望着窗外,望向那苍茫烟云之外的蚕琼故土;心想自己是驭疆太子转世,此乃一吉;以男子之身为国渡劫,此乃二吉;解神器失传之秘,此乃三吉。这三大吉,奥妙难解,也难怪大祭师和灵姑都不明白了。既然「物华天宝」男nV都可使,那麽王储之事也解了。那日段无踪要自己再想一日,没想到竟有这用意!
一想到此,不禁仰天长叹,点头道:「真乃神算也!」
云海涛涛,烟笼寒山,飞渡云海千山,远远望见一座飞阁出云而立,正是御风阁。
御风阁里凌霄、星玄、御清围桌而坐,慕云在旁边烧茶。虽坐着三人,却有四支杯子,三杯有茶,一杯空的,杯中茶烟徐徐,三人却都没动,凌霄双目半闭,星玄看着茶烟,御清望着亭外,各怀心思。
蓦地彩光一闪,现出三人身影,正是琤雪、公孙颢与清毓。琤雪道:「我回来了!」见三人脸sE不对,想起方才天渊堡之人半路拦截,要自己随他们去,那时自己没答应,难道便寻到了此地?不禁心头一颤,转身说道:「我要回房了。」
还没动身,凌霄突然道:「为何一来便要走了呢?」说着,缓缓睁开双眼。
琤雪回过身来,揪着眉,道:「我心情不好。」
凌霄道:「那麽你带的客人呢?」
琤雪却是不管,嘟着嘴,道:「我要回房了。」说着,飞身而出。
凌霄叫道:「回来!」
琤雪已飞出了数丈,叫道:「不要!」说着,又加快了身形。
凌霄说道:「琤雪,众人在此乃有要事!」
琤雪已飞出了数十丈,远远说道:「我不想听!」
凌霄轻轻闭上双眼,说道:「和你有关!」
琤雪心头一颤,飞得更快了,蓦地周围气息一凝,青光罩T,一转眼,又回到了御风阁;不禁一呆,心想师叔从未如此对自己,这是为何?呆呆看着师叔,泪水在眼里打转。
众人一愣,公孙颢上前拱手说道:「诸位前辈,方才我们遇到两个人,自称来自天渊堡。」
便见星玄和御清一怔,凌霄轻轻一叹,缓缓闭上眼,说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琤雪脸sE大变,公孙颢惊道:「陛下!」
凌霄闭着双目,轻轻点了点头,道:「他们正与掌门师兄商议此事。」
公孙颢和琤雪一惊:竟来得如此快!方才才在山下摆脱,转身便在山上?公孙颢见琤雪眼中泛泪,拱手说道:「陛下,那两人恐怕与破军有g结,不能轻信!」
清毓一愣,凌霄也是一愣,微微张开双目,问道:「你何出此言?」
公孙颢躬身道:「陛下、诸位前辈,千年前有群仙会之监,天渊堡分明是破军的党羽,岂能信任?」
凌霄一愣,看向清毓;清毓轻轻叹了口气,闭起双眼,道:「没想到望夬先生对此误会如此之深!」
公孙颢说道:「两位前辈,当年破军利用群仙会诱杀数十名前辈,苍渊七剑全亡於他手,前车之监,不可不慎!」
清毓微微皱眉,道:「话是不错,但破军的内J早已伏诛,而且五百多年前的天缺也是天渊堡相助。」
琤雪小手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所以……所以……我是……」
凌霄轻轻一叹,柔声道:「琤雪……」
琤雪哽咽道:「所以……所以……我看不到前世,便是因为……」
凌霄轻轻一叹,起身说道:「没错!轩辕修此补天之法,但补天後真元耗尽,记忆便会封禁。」说完,转身望向亭外。只见云海浩渺,一b0b0绵绵不绝,望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