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一线,双壁参天,霄景与段无踪两人走在破天一线下,山壁参差,谷底昏暗,只余崖顶一线天光。两人掌灯而行,Y风萧瑟,寒雾凝霜。
蓦地段无踪脚步一停,微笑道:「没想到你们脚程挺快的。」
迷雾中现出五人身影,身穿劲装,各持兵器,正是先前那群仙武盗贼。那大刀汉说道:「听说前国师道行不浅,还以为能走多远,原来带了个客人便不过尔尔!」
段无踪摇头笑道:「唉呀!当真头一天走江湖啊。告诉你吧!若你拎着客人腰带飞,你以後便没客人了。」
五人一愣,那湘楚大汉冷冷一笑,道:「不过,段大师,你这回可真是失算了。委托人说,钜额绝对有,我们都验过了。」那山羊胡的道:「订金两成我们已经取了,若真能杀得了你,便能得余下的八成,即便杀不成,也能得五成,若不交手,我们还有那两成订金。」
段无踪笑道:「於是你们又来寻段某了?」
湘楚大汉道:「不错!段大师,受Si吧!」
段无踪捧腹大笑,道:「你们杀了他便能取那余下的八成,你们却来寻我……哈哈哈哈!」
五人一呆,互看了一眼,长髯客道:「大丈夫行得正,做得端,岂能杀人越货?」
杀手还有「行得正,做得端」的?段无踪忍住不笑,道:「那麽杀段某是什麽?」
金发虯髯客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连霄景在旁边看着也收不住嘴角;段无踪笑着摇头,连说了三个「笨」字,然後道:「如此说来,你们只剩两成订金这条路,但若你们分我一成五,我可以让你们得剩下的一成五。」
五人一愣,大刀汉大刀劈空一挥,说道:「什麽意思?」
段无踪微笑道:「唉呀呀!段某问你们:你们是杀他容易,还是杀段某容易?」
五人一怔,面面相觑;段无踪续道:「要杀我,你们是不可能了;要拦我,段某脚底抹油,这客人送你们,你们打他也没钱,不如撤退。但若分我一成五,我可以大发慈悲的让你们去讨剩下的三成,给你们回点本。」
湘楚大汉怒道:「哼,你以为你逃得了!」
段无踪摇头笑道:「段某一人破城防,五仙攻不破,你们该不会连这也没听过?」
大刀客道:「当我们乡野鄙夫?当然听过!你还串通琼莱仙门之人,让你脱出生天,不然,你如何是潇湘仙剑派的敌手?」
段无踪笑道:「唉呀!你明知道段某曾得仙长相助。能得一次,当然能有第二次。而且我是铁板命相,路上会遇到什麽,我算不到吗?你们此行最初便注定失败:不知事主,一败。错估敌手,二败。不计本利,三败。难怪穷!」说罢,摇头叹息。
五贼一愣,面面相觑;段无踪不等他们打定主意,说道:「不分红?那麽段某脚底抹油,这客人送给你们。请!」说罢,纵身而起。
五人一惊,同声喝道:「慢!」身行一闪,便拦在上方,长髯客道:「大师,请你与我们打一场。」
段无踪嘻嘻一笑,收起卦盘,道:「好!一手交钱,一手打人,小本生意,恕不赊欠。」
五贼一愣,只得将钱给了,段无踪将钱收进随意生灭之境,笑道:「三万楚刀,这麽可怜?」
五人见段无踪竟会使随意生灭之境,微微一惊。大刀客举刀喝道:「少废话,当心来!」说罢,当头劈下。
段无踪侧身闪过,其余四人便围了上来,取出刀剑锤鞭,「呼呼」往段无踪身上招呼。湘楚大汉一支流星锤使得虎虎生风,虽是重锤,却灵巧如虎,凌空纵跃;金发虯髯客一支钢鞭甩出片片银盘,有如灵蛇出谷,招招往段无踪身上窜;山羊胡长枪进退如梭,大开大阖;长髯客长剑行云流水,绵绵不绝;大刀客大刀劈山断石,劲风凌厉;如此进退有致,将段无踪b在咫尺之地。只见银光交织,劲风赫赫,半点段无踪的身影也看不到。
段无踪身行飘忽,经瀚隐天殊指点,又在幻阵内修炼了八个月,五人如何打得到他?脚步一错,行凌空奇行步,手舞足蹈,见缝cHa针,任凭万剑齐发,乱石奔流,便如行云流水,毫发无伤。
五人早已听说段无踪身法厉害,还特地练了套阵法,没想到段无踪却滑得跟泥鳅似的,连衣角也0不着,眼里见得明明白白,却溜得莫名其妙,彷佛打的是一团幻影,怎麽打都落空。
如此五人合围,从空中打到谷底,又从谷底打上了山壁,刀枪劈谷,「铮铮」之声连成一响,寒光舞空,织成一片光幕,刀枪快,人影更快,最後快得连人影也看不见,只听得「铮铮」之声忽上忽下,碎石左右迸溅,呼喝声此起彼落,转眼山谷便劈成了个大洞,砂石滚滚,烟尘敝空。
五人刀剑快无影,段无踪身形迅无踪,五人越打越焦急,打又打不到,收了却不甘心;大刀客恼怒道:「传闻五仙攻不破,原来只是会闪。」
段无踪笑道:「没错啊!你们消息真不灵通呢。」
金发虯髯客也按捺不住了,怒道:「莫要只会闪躲,出招来!」若能让他分心,必能露出破绽。
段无踪道:「唉呀!那便成了仙斗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可、不可啊!」
山羊胡怒道:「哼!神明,这麽几百年怎麽没出来主持道义?」话才出口,便觉上方气息一变,眼角一觑,便见一团白影居高临下扑来,是一只脚;吓了一跳,没想到此处还有别人,听得风声,侧身闪了过去,回枪一挡,见来人一袭白袍,竟是霄景!
五人都吃了一惊:自己身法迅如奔雷,来无影,去无踪,此人竟然能偷袭!段无踪也甚是意外:此处离地十余丈,他是如何跃上来的?
便见霄景道:「那麽吾来主持。」说话间,顺势捉着枪杆一带,转身便欺进山羊胡中g0ng,曲肱往坛中x撞去。
山羊胡大吃一惊,但枪杆在外,一时收不回来,只得运气於x,y吞下这招。段无踪趁隙脱围,笑道:「便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偏不信!」
五人连忙追上,长髯客提剑纵身拦下,却见人影一晃,黑雾变成白影,竟又是霄景!
原来方才山羊胡吃了霄景一肘,回枪虚晃一招,霄景便顺势在枪杆一踏,往长髯客跃去,同时说道:「还有何事……」
长髯客见霄景扑来,连忙回剑往脚上削去,却见剑上白影一卷,长剑差点脱手。连忙将剑一抖,cH0U出长剑,白影散开,原来是袖子,紧接着腹间一疼,中了一脚;正要回敬一剑,便听大刀客叫道:「别分神!」竟又走脱了段无踪!
大刀客话才出口,眼前白影一晃,连忙横刀一砍,没想到那白衫奇韧无b,一刀没斩断,反倒缠在刀上,还来不及cH0U出,面门便挨了一脚,想追,却又走脱了段无踪。
如此霄景游走在五人之间,此处踢一脚,那里出一掌,说完「还有何事」四字,便出了四招,接着手脚不停,又续道:「都报上来!」话语毫无中断,气定神闲,竟彷佛坐着说话一般。
五人被打得措手不及,阵形大乱;见霄景起落都在五人之间,竟是藉五人之势纵跃,五人虽忽高忽低,也无一招落空!暗暗心惊:如此身法,绝非凡人可成,必是擅长空战的高手,自己虽兵器在手,竟半点也拦不住他,又听他说「还有何事,都报上来」,不知是何身份。不由得越打越惊,由吃惊变成惊骇,由惊骇变成惊恐。
段无踪数度突围,却始终被拦下,但御风阁掌门在此,如何敢出剑?霄景武功再高,一拳也只能打一人,仙武以真元为甲,不用真元,便无法破甲。如此五人伤不了段无踪,段无踪跑不过五人,霄景也伤不了五人,交换了数十回合,僵持不下。
山谷间山壁崩落,烟尘弥漫,铮铮声此起彼落,却见不着人影。眼见便要成了持久战,要b耐力,霄景是不会输,但段无踪恐怕支持不住;五人也越打越心寒,这白袍客还没拿出实力,这家伙是逗人还是如何?想b霄景出招,又怕走脱了段无踪;段无踪虽知自己功力不济,支持不了多久,却x有成竹,嘴角越打越笑。
果然不多久,便听湘楚大汉道:「段大师,麻烦出个招好麽?」
段无踪笑道:「圣祖禁令,万万不可啊!」
金发虯髯客道:「大师,您行行好,咱们身上无伤,回去讨不到银两啊!」
拦路杀人还要人行行好?段无踪笑道:「你们互相砍不便成了?」
山羊胡道:「段大师您莫说笑,做生意诚信至上,童叟无欺。」
杀人还要诚信至上?段无踪忍住不笑,道:「那麽段某可真要抱歉了。圣祖禁令,千万不能犯。」
湘楚大汉道:「段大师,此处又没别人,您就出个招,咱们不吭声,谁也不知道。」
段无踪笑道:「我这客人不知道麽?」
五人心头一跳,都忌惮这白袍客;大刀客与霄景说道:「这位兄……兄台,您……能通融麽?」
霄景微笑道:「家师禁令,万不可犯。」
五人先前还以为是玩笑,此时却听得心里发毛:莫非是天策帝本尊?但记得天策帝相貌不是如此。踌躇一阵,交换了数回合,湘楚大汉道:「段大师,您瞧该如何是好?」
段无踪微笑道:「咦?要我出主意,你们有钱麽?」
五人一愣:订金才四万,请人算段无踪下落便花了五千,方才又给了段无踪三万,再出钱岂不要血本无归?湘楚大汉道:「大师,您分明收钱与我们打一场的。」金发虯髯客道:「是啊!因此大师也该出招啊!」
段无踪笑道:「唉!与你们打一场;你们打了麽?打了。段某陪了麽?陪了。有何不对麽?」
五人一愣,段无踪笑道:「咦?反悔了?唉呀!没说清楚便付钱,难怪穷!」
五人一时语塞,转眼又交换了数回合,只好将主意又打到霄景上。长髯客道:「这位兄台,瞧你也是修仙武的,麻烦用点真元吧!」
此时双方已交换了将近百招,霄景依旧从容不迫,淡然道:「不可。」
五人实在0不着底;大刀客道:「这位兄台,用真元灌拳脚不算仙斗。麻烦出点劲吧!」
霄景淡然说道:「不可。吾若动真元,便要出大事。」
湘楚大汉道:「兄台莫说笑,劲灌拳脚,能出什麽事?」其余四人也道:「是啊!是啊!麻烦出招吧!」
霄景边打边道:「不可、不可!」
山羊胡道:「段大师,您也帮忙劝劝你这位兄弟。」
段无踪道:「那不是我兄弟,是客人。」
五人越听越没底,湘楚大汉道:「好吧!麻烦大师劝劝你的客人!」
段无踪微微一笑,道:「行啊!五位客人,我这位客人真的动不得真元,你们要麽付钱请段某出剑,要麽便自行看着办吧!」
五人一愣,金发虯髯客道:「怎麽我们变成你的客人了?」
段无踪道:「你们刚才付钱了,是也不是?」
五人一呆;段无踪道:「反正上回潇湘仙剑五人打了半晌也没伤我分毫,你们不慎让我走脱也不奇怪。便如此劝劝你们的客人吧!」
五人一呆,纷纷道:「这……」,交换了三回合,竟说不出半句话。
段无踪笑道:「若连这点唇舌也无,我劝你们还是金盆洗手,g点正当事吧。唉呀!竟然没收钱便给你们开示。亏了!亏了!」
蓦地崖顶气息一变,赤h白三道剑气乍现,盘旋而下,越滚越大,彷佛剑气从谷间凝出,劲风b人,烟尘骤然一开。
所有人都是一愣,段无踪欢喜叫道:「师兄!」纵身闪开,霄景也往旁一让,五人大喜过望,纵身往那三道剑气扑上,任由剑气打在身上。
便听「唉哟」、「喂呀」几声,五人欢喜叫道:「段大师的师兄果然不凡!」「好厉害的师兄!」「将我们兄弟打成重伤。」「不成了!快逃!」「终於能撤了,多谢啊!」
剑气奔过,五人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兴高采烈的飞身离去。段无踪望着五人喊道:「我师兄出招了,给钱啊!」
五人身形不停,身影间洒出一把楚刀,段无踪望着崖顶喊道:「师兄,有钱了,快接!」
刀币倏地往崖边飞去,同时崖顶跃下一个人影,袍袖一拂,顺势将刀币一卷,翻身降落在段无踪身旁;便见他头戴太极玄纱冠,身穿青袍黑氅,腰配青檀黑云双剑,背上一面铁卦盘,正是季算机;望着五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刀币,愣了好一阵,才与段无踪道:「打了老半天,怎麽不出招?」
段无踪暗暗偷笑,说道:「这句话是我说的吧?瞧了老半天,为何不出招?」
季算机伸指戳了戳段无踪的x口,道:「你不能用仙术,还有乞灵心法可用啊!」
段无踪哈哈大笑,摇头道:「看来有无出师,差很多啊!」
季算机一愣,问道:「什麽?」
段无踪笑着搭起师兄的肩膀,道:「师兄,你当真是修到顶阶,忘了第一章。」
季算机微微惊道:「什麽?」
段无踪微笑道:「练出真元,乞灵便无法用了啊!」
季算机微微一愣,小声问道:「有这句?」
段无踪笑道:「自己跟自己乞麽?」
季算机一呆,凝思一阵,脸sE渐渐变了,在段无踪耳边悄声问道:「出师考会考麽?」
段无踪笑道:「咦!你有卦盘,如何来问我?」
季算机一愣,哈哈大笑;伸臂搭上段无踪的肩膀,说道:「回去打理了家务,莫说你将我忘了!」
段无踪皱眉道:「怎麽可能!」
季算机黯然一笑,道:「让你担心了。」
段无踪轻轻一笑,道:「什麽话?见你今日也挺有JiNg神的,竟然还带个小子过来。」
原来崖顶还有名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在崖上探头探脑,始终不敢下来。季算机轻轻一笑,说道:「等我一下。」纵身飞上,将那名少年带了下来。那少年身长七尺,头匝皂巾,身穿深青sE长衫,衣衫上织着山海纹,是沧齐的装束,背着一支包袱,脸上稚气未脱,青涩间带着几分机灵、几分老实。
季算机引见道:「段老弟,这两个月,我替你寻了新弟子。是沧齐游姓。」
那少年怯生生的上前,说道:「弟……弟……弟子,游……游锦恩参见师……大、大师。」看了一下段无踪,又看了看地上,有些手足无措。
段无踪一愣,看着师兄;季算机说道:「我算过了,稳妥当!至於道名,便给你起了。」
说到收徒,段无踪脸sE微微一变,道:「师兄,你……」自己不慎引入卦外变数,让艾攸陷入Si劫,算通了命数,却救不回弟子;此事自己一直耿耿於怀,没想到师兄竟替自己寻了个新弟子。
季算机淡然一笑,道:「是我贪杯,我们铁板一脉……唉!」自己贪杯惹上了小人,那日一别後,便想无论如何一定要赔个弟子。黯然一笑,道:「你别给他取什麽游豫、游永这种名,艾家的孩子竟然叫艾攸……」笑着摇了摇头。
段无踪皱眉道:「唉、你……能不能收也该是我来算……唉呀,错了。」想取木卦盘来算,一没留神,竟拿出了云虚卦盘。连忙将云虚卦盘收起,取出木卦盘。
季算机见段无踪左手虚捧,手上便多了片白蒙蒙的卦盘,一眨眼又变成木卦盘;一惊,叫道:「慢!方才那是?」
段无踪捧着木卦盘,微笑道:「随意生灭之境。」
季算机笑道:「废话!当你师兄没听过?我说方才那是什麽卦盘?」
段无踪换回云虚卦盘,微笑道:「这啊……」
季算机见这玉卦盘半透着光,如云如雾,棋子也是同材所造,盘面平坦,毫无刻纹,棋路以白线镶在盘内,纵横各有二十路,中有青线绘着罗盘,径有六路宽,外环数层,密密麻麻写着方位,罗盘里的青线指着方位,拿自己的罗盘对,毫厘不误;棋路罗盘都镶在盘内,隐隐发光。
季算机看傻了眼,0了0棋盘,却触手晃动,拾了一枚棋子,也触手即弹,竟完全0不得;问道:「这……这、这是……」
段无踪微笑道:「是这位客人借的。」
季算机见霄景站在旁边望风景,悠然自得,彷佛事不关己;方才在崖顶看过那身手,深知不凡;笑着拍了段无踪x口一下,问道:「客人?」
段无踪说道:「他请我带他寻仇。」
季算机笑道:「听你在说笑。」
段无踪道:「真的!」
霄景回过头来,微笑道:「是客。」
季算机听糊涂了,问道:「他……借你?」
段无踪笑道:「不然你见这像我造的麽?」
季算机更不解了,仔细打量了霄景,又看了看云虚卦盘,脸sE越来越不对,最後理了理衣襟袖口,附耳悄声问道:「他是……」
段无踪嘿嘿一笑,说道:「不是。」
季算机望了望霄景,瞧了瞧云虚卦盘,又看了看段无踪;最後轻轻一笑,拍了一下段无踪的背,微笑道:「带了个客人,b你还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