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职位,安排了任务与目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要求你违抗我的意志,随意滥用我的授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出现在这里!】
基因原体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清晰地浮现在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旁。
庄森的面容始终如同一柄结霜的嗜血宝剑一般,他的眉头皱起,双眼死死的盯住眼前的人物:卢瑟,他的挚友,他的左手。
基因原体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只是继续着那种可怕的,折磨人的目光,让它们宛如酷刑一般施加在卢瑟的身上,他没有再说话,但是每个人都感觉甲板上的空气正逐渐变得冰冷,变得瘆人。
【雄狮】将自己从头到脚覆盖在一身黑甲之中,那上面雕刻着一些极为简单的,红金与白银的花纹,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装饰品。
他是如此的高大,当他全身心地凝视着卢瑟的时候,他翠绿色的瞳孔宛如隐藏在高山阴云之中的恶毒满月,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卢瑟低下头,再低,再低一点……
他的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在那上面淋满了劈啪作响的汗滴。
终于,在卢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抗住这无声的威压的时候,【雄狮】再一次地开口了。
【我的任务一向说的很清楚,卢瑟,哪怕是最愚笨的士兵也能听懂它,我并不认为你做不到。】
【我将你看做是我的左手,卢瑟,我的值得信赖的一部分,我将一部分的职责与权力交给了你,而我不希望你去违背它们又或者滥用它们,我也不想见到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每一个命令,那都是彻头彻尾的愚行。】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能听到身旁的暗黑天使心中传出一些对凡人的轻蔑心声。
而庄森则是直起了身躯,就仿佛一位高高举起手中利剑的正义女神。
【立刻回到你的后勤岗位上去,那是我给你指定的责任,是你的任务,不要随意滥用我的授权,也不要再来这里了,它们不属于你,我不允许。】
卢瑟弯下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显得分外的平静。他努力地将话语从颤抖的嘴唇中挤了出来。
“您的意志,大人。”
原体点了点头。
【现在,你的战舰与士兵将接受我的直接指挥,因为这一切所造成的不必要的混乱情况,我将收回我的授权,格耶玛拉的舰队与要塞我将另外指定人物,你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的命令,与你的任务之上,卢瑟,这才是我需要你做的,而不是在这里给我瞎捣乱。】
“……遵命……”
顺从的回答让【雄狮】的面容好上了那么一丝,但当他环视在场所有的暗黑天使的时候,愤怒再次掰弯了嘴角。
【现在,解散!】
【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第一军团的阵列在沉默中瓦解,数以百计的战士路过卢瑟的身边,走进了战舰的回廊之中,他们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大多数人,在【雄狮】离开之后,便将一种统一的目光抛在了卢瑟的身上。
卢瑟分不清那是什么。
他也不想分清。
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有些沉重的身躯颤抖着,让腰侧的宝剑在剑匣中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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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倚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远方暗黑天使的小型战舰在打扫战场。
庄森的几句言语便剥夺了他与战争的一切关联,现在,除了战舰上这个供凡人船员休息的大厅,他竟无处可去。
卢瑟低着脑袋,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大厅有种空旷,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现在,哪怕是最底层的凡人船员都在忙碌,他们都有自己的职位与使命,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可以理所当然的汲取胜利所带来的荣誉。
卢瑟有些落寞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大门开启了,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他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
“摩根女士。”
卢瑟强撑着站起身来,露出微笑,点头致意,双方握了握手,摩根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卢瑟的对面。
她身上又披起了那套拘束服,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瓶饮品,而法杖则是被灵能所控制着,随意地飘在一边。
卢瑟看着这幅打扮,笑了笑。
“休息?”
【人之常情,不是么。】
“走廊中可以看到更好的星空,没必要来这种偏僻角落。”
【那里不属于我,属于那些战士。】
她坐了下来,翘着腿,把书籍摊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法杖靠在一边,手指一点,便飘来两个酒杯,缓缓倒满。
“你也是战士,是这场战斗的英雄。”
卢瑟的声音很认真,也很沙哑。
这句话似乎让摩根愣了一下,她抬起了正打算读书的头,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当我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一切都没什么,但是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我的位置。】
卢瑟的表情有些凝固。
他摇了摇头。
“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摩根女士,那我接受你的好意,但是大可不必。”
摩根笑了起来。
【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卢瑟阁下,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而我来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阿里曼还没有回来,我在这艘船上无处可去。】
卢瑟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位千子战士的身影,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摩根只是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酒杯,然后把另一只端到了卢瑟的面前。
她喃喃自语着,仿佛是回答,仿佛是抱怨,又仿佛只是毫无意义的随意发泄。
【是的,我曾经战斗,我与他们是战友。】
【但他们是战士,我不是。】
【他们是阿斯塔特,我也不是。】
【他们是基因原体的子嗣,是战争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是这艘战舰真正的主人与不可缺少的那一块。】
【而我,同样不是。】
【所以,我依旧是孤身一人。】
【除了这里,的确无处可去。】
卢瑟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出来。
那是沙哑的、苦涩的、悲凉的笑声。
随后,他接过了摩根递来的饮品,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