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黎曼鲁斯的酒
“……”
“不对。”
“……”
“还是不对。”
“……”
“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父在上啊,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盘踞在由五十种猛兽之皮所打造的蛮荒王座上,太空野狼军团的基因原体正毫无耐心的磨吮着自己的獠乱尖牙,纯金色的发辫铺散在了他的耳垂与肩上,却无法压制住瞳孔深处的凌冽风暴。
这是他的几次失败了?这又是第几次【只差一点】了?
在这一刻,黑血终于把心中的思量抛在了脑后。
“……”
“你觉得那种宴会真的能让我喝醉吗?黑血,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小把戏,连我脖子上的一根毛都不会在那种宴会里醉倒。”
当芬里斯的狼王用着这句暧昧不清的反问,结束了这场谈话的时候。在庄森能够表达出任何一句回应之前,他的全息投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但依旧不够好,但依旧无法让他喝醉,但无法让他忘记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也无法让他对那炳挂在墙上酒神之矛视而不见。
“也许,我还记得呢?”
“……”
卡利班的骑士之王露出了一个短暂且尖锐的笑声。
庄森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出言打断了狼王的话,接着,他就陷入了尴尬的停顿,似乎在痛苦的思考如何说出接下来那些话,而那张原本坚毅的面容,也化作了一张书写的痛苦与犹豫的面具,翡翠色的瞳孔中则是肆虐着思考的风暴。
“还是不对!!!”
黎曼鲁斯高举起酒杯,不久之前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基因原体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黑血。”
“我理解你的意思,庄森,事实上,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
“哪怕一杯都行……”
在狼卫的记忆里,他似乎真的没有见过他的基因之父醉倒后的场景:在任何一场宴会中,黎曼鲁斯似乎都只有【喝的尽兴】和【喝的不尽兴】这两种区别,哪怕是那些能够让太空野狼们如死尸般堆在地上的顶级烈酒,也只能让原体的厚重脸庞多上几丝红晕而已。
“那我要好好想想了……”
黑血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酒液,居然会让黎曼鲁斯如此上心:自从太空野狼军团离开了冉丹的母星,开始向着银河的北部边疆进行扫荡式搜索后,这种无比严谨的调酒就成为了黎曼鲁斯的某种爱好,他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中,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却依旧是乐此不疲。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中依旧带着苦涩,就仿佛酒神之矛的光彩抛洒在了他的脸上。
“……该死的……”
庄森的思绪也许从未像现在这样,波涛汹涌。
所以……
沉默,冰冷,致命。
基因原体烦闷的抓挠着自己的满头金发,他瞥了眼伫立在不远处的亲卫,轻声的嘱咐着,在他的脚下,昔日坚不可摧的岩石已经化作了散落满地的尸骸,连带着石台上原本的各种物件也滚落一地,发出胡乱碰撞的杂响。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有关于帝国以后的军事体系的变革,以及……某些人员系统和指挥席位的调度?”
庄森低着头,继续批阅着那些作战构思。
“好吧好吧,庄森,我最严肃的兄弟,我会记住你的建议的,我也会遵守的:我会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的,忘记那堆篝火,那些酒,忘记我们的快乐时光,也忘记那些话语,那些讨论,还有某些……并不重要的承诺。”
“全父啊,这简直就是一项可怕的酷刑……”
他先是点了点头。
黎曼鲁斯倚靠在王座上,他打量着酒杯外侧的金属光芒,低沉的话语从苦涩的笑容中挤出,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亦或者是隐藏其中的漫长叹息。
真是可惜呀。
“大人,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您只需要以您自己的名义召开一场宴会,邀请每一位狼主和他们的侍卫们一同前来,让军团里的每一个棒小伙子开怀痛饮,不醉不归,不就可以了么,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啊。”
基因原体死死的盯住了杯中荡漾的液体,连大气也不敢喘,而他的侍卫则是伫立在一旁,同样全神贯注地目睹着基因之父的工作,并压抑着内心的困惑。
黎曼鲁斯笑着反问道。
“与其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耽误你的时间,黎曼,你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你和你的军团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要知道在先锋舰队那边,可是已经传回情报了:他们在北部的一些星系之中,发现了不少可疑的痕迹。”
“等着我……”
“他呀……比我还要糟糕。”
基因原体挥了挥手,他没有抬头,而是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小半块没受到波及的桌案上,那里还摆放着一批酒,看起来还能支撑他进行下一次实验。
“我从未听说过我们的哪个兄弟还需要在远征中申请假期的。”
“我们什么都不想,就是单纯的坐在了一起,开怀痛饮。”
但他还是想继续尝试。
“……”
在最多一个月前,黎曼鲁斯都是如此认为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全忘记了?”
狼卫皱起了眉头。
令人不安的,闪亮的色彩。
“还是那么的讨人厌……”
“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一个玩笑吗,黎曼?”
黎曼鲁斯的嘴角裂到了一个危险的角度,他露出了自己的尖锐犬齿,缓缓的吐出了接下来那些夸张过度的腔调。
黎曼鲁斯轻笑着,他的声音中混合着无声的泪滴。
黎曼鲁斯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愤怒的抬起手掌,拍打着自己掌下的桌案,聆听着金属与石块破碎的声音,还是各种物件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混乱:一如他心中的不甘。
而在这个时候,黎曼鲁斯已经再一次地开始了他的调酒:他将三种颜色各异的酒瓶放在一旁,一只大掌紧紧握住了那个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酒杯,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倾倒着每一滴酒液,无论是顺序、节奏还是摇晃,都精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以微秒为单位。
“就是……”
庄森没有丝毫的犹豫。
卡利班之主突然咳嗽了一下。
只留下了第一军团之主,抬起头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而且,就算你问我,黎曼,我也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人嘛……
“更何况,我的个人精力是有限的,需要优先投入到军事和战争上来,没时间去帮你铭记你当时是怎么摆弄那几瓶酒的,又或者你口中其他的任何不重要的话题。”
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用毫不客气的态度回应着自己的兄弟,他甚至懒得再一次抬起头,就仿佛浮现在他面前的,那道黎曼鲁斯的全息投影,只是一堵毫无意义的空气之墙一样:事实上,庄森真的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黎曼鲁斯抚摸着这把神兵,他看着它,看着矛身上永远都不会散去的冰冷光芒,看着那比恒星,比战争,比死亡,比背叛,还要更为可怕的璀璨之光。
“我只是想在战争开始之前,再喝醉一次而已。”
“……”
不可,哪怕是放眼整个人类帝国,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曾经身为野兽的帝皇之子嗣,才会用上一大块粗略雕刻过的芬里斯冰川巨石,来作为自己的办公场所了:连多恩都不会这么粗暴。
有那么一刻,庄森的面色就好似卡利班的深林。
他看着它,直到他的瞳孔中也闪烁起同样的光芒,直到他被这种光芒同化,同化为帝皇所渴望的那个怪物,那个刽子手。
“你和我达成过某些共识,你还记得吗?”
他轻声的呼唤着。
杯中酒尽,黎曼鲁斯随手扔掉了这个价值连城的酒具,他站起身来,头脑清醒,脚步却又变得有些摇晃:就这样,基因原体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墙壁,走向那把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酒神之矛。
“那就全拿来!”
“我可不会记得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黎曼。”
基因原体打量着那有些浑浊的酒味,目光闪烁。
“您到底怎么了,大人?”
“然后,我就喝醉了。”
那句他应该说出的话。
狮王又停顿了一下。
“很可笑是吧:一名理应过目不忘的基因原体,居然会忘记自己最珍重的回忆,居然会忘记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而回应他的,则是卡利班人的冰冷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