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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邺今天来,存了些自暴自弃的想法。
他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早就乏了。
他甚至阴暗的想过,只要有人发现他的秘密,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的活着。
秦欢抬着头,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她开口,“诏狱司只管捉拿罪犯,只要不触犯刑法,你可以和所有人一样,生活在天启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有这个机会?”方邺显然不信,他来了,其实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
“为何没有?”秦欢看着他,反问道。
女子的问题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她口中的机会,是方邺根本无法想象的生活。
方邺转过身,背对着她,“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像我这样怪物,没有资格。”
他攥紧拳头,藏在宽大麻衣里的另两只胳膊,只剩断臂。
他和阿蛮一样,都是四臂的“怪物”,只不过,他多余的两只胳膊被砍断了,可断了胳膊,却断不了连接的地方。
那些凸出来几寸的骨头连着皮,依旧可以活动,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他身为怪物的事实。
女子长长的睫羽在冰牢里结上了一层细霜,她望着方邺如山的背影,眸色幽深。
她起初为寻驯兽师的线索,可当她看到方邺的时候,就起了怀疑。
之后,郑班主将正在台上表演的方邺叫回,方邺被台下看客泼水,麻衣浸湿贴着他的衣侧。
其实那些水,不足以让方邺麻衣里的断臂凸显出来,但他神色紧张,才更引起她的猜测。
于是,昨日夜里她才要去偷看方邺洗澡。
但她并不认为方邺与阿蛮有所勾结,她需要的是通过方邺,找到阿蛮背后的人。
“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无法了解你过去的经历和感受,但现在我们站在同一个地方,我并不害怕你。
甚至,在京城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表演,你是他们的欢乐,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有意义。”
方邺这些年的表演,撑起了郑家班,也收获了许多赞扬。
她继续道,“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百戏这个行当里,你是许多后辈崇拜的对象,包括我,也对你的驯虎很是敬佩。”
第一次有人告诉方邺,原来他也很优秀,也有很多人喜欢他。
但内心深处的自卑,让他退却了,“谢谢你安慰我。”
“我并没有宽慰你什么,只不过实话实说,你与阿蛮不一样,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注定得不到善终,而你可以。”
世间从没有怪物,有的只是不同。
有些人或许生下来与别人不一样,但也仅仅是不一样罢了,他们依旧有活在阳光下的权利。
秦欢瞧着那如山的背影,唇畔亲启。
“天启的国都从不缺乏奇闻异录,连金发碧眼的胡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你又有何惧?盛世之中,你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异类。”
方邺耳畔回荡着女子的话语,他连死都不怕,但秦欢的话,让他眼眶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