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的骇奏虽然极具杀伤力,但田蚡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治国理政无多大能耐,与人斗争,他也不嫩。
田蚡很机灵,知道辩解只能越描越黑,干脆直接承认,再伺机反击。
他向刘彻禀道:“天下太平无事,我有幸能成国之大臣,喜好田宅狗马财货,不如魏其,灌夫日夜召集天下豪杰,高谈阔论,仰天俯地,睥睨两宫,待天下有乱,好有大功也。臣不知魏其等人意欲何为?”
“你…”窦婴指着田蚡,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小人的本事,他能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而他,却连检举奸事都是犹豫再三,可田蚡这个小人竟然能把这莫须有的事说得如此轻松与随便。
刘彻听完田蚡的辩白眉头更紧了。他当然知道舅舅对窦婴的指责是无中生有,可他也震怒,他震怒的是一个先帝重臣,一个本朝重臣,竟然如市井小儿般互相攻讦,这成何体统,这还是朕的庙堂么?
刘彻心中有怒,却强忍没有发作,他向其他重臣询问看法。
作为正直大臣的代表人物,汲黯首先就站了出来表示支持窦婴,他也认为灌夫罪不致死,丞相对魏其侯的指责非实。接着内史郑当时也紧跟其后表示认同汲黯的看法。
对于汲黯,田蚡只能干瞪眼了,连皇上都惧他三分,他与田蚡作对也不意外,可恶的是郑当时,竟然也来踹他一脚,活腻了不成。
田蚡恶狠狠地瞪了郑当时一眼,郑当时心中一惊,马上改口支持田蚡,指责窦婴。
这让刘彻更加恼火,他把问题抛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半眯着双眼,他从一上朝就打定主意今天要做和事老,窦婴是正直老臣,而田蚡与他私交不错,没有必要厚此薄彼。他故意淡化两人的互相攻讦,而是拿灌夫就事论事,他认为灌夫一事,魏其侯说得也对,他有大功劳,罪不致死。而丞相说灌夫有犯法一事,却也没有污蔑,丞相也对,还是由明主来断定吧!
韩安国看似把皮球踢回给了刘彻,不过刘彻并没有责怪韩安国,反而认为韩安国颇有智慧,他的一席话看似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但是至少把朝议拉回到正常的方向上了。
要知道,今天东宫廷辩,他是来让太后裁定的,不是来惹他生气的,无论田蚡与窦婴孰对孰错,臣子之间失了礼数并不是他看到的,而且如此攻讦下去,难保太后不发雷霆之怒?那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居间人就难做了!
刘彻果断地意识到廷辩已经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他也故意转移话题,斥责郑当时,“公平日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议,却效辕下驹,不知所谓,朕看连你一并斩了!”
说罢,他扶着太后离席而去。大臣们纷纷摇头叹息,也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从长乐宫出来,田蚡把韩安国拉到了一边,对他两边讨好首鼠两端的行为表示不满。
韩安国沉吟了一会儿,作为朋友,他真诚地给了他答案,而这个答案显示了韩安国的老练,只不过,以田蚡的脑袋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
韩安国认为最好的反击办法是魏其说你的缺点,你承认就是了,以高风亮节获得皇上的欣赏,而让魏其无地自容,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自杀都有可能。这样一来岂不是一石二鸟?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田蚡脑袋一拍,终于明白个中意味,不过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皇上那边是不敢再去惹了,不过田蚡并不担心,就算刘彻有什么想法,他还有太后这座靠山。
反观窦婴,廷争之后,却更加沮丧,不但没有达到救出灌夫的目的,而且让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想朝堂上那泼妇骂街的一幕,窦婴竟然有点不堪回首,他有点心灰意冷了,他分明感觉到,皇上离去时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失了往日的敬重,多了一分鄙夷。
但是无论皇上怎么看,灌夫,他是一定要救的。
然而,到目前为止,窦婴能做的,只有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