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三长史的告发,刘彻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是现在这份奏折让他对张汤的人品出现了怀疑,为了证实自己的疑虑,他再次传召张汤。
张汤一来,他劈头盖脸的说了句,让张汤愣住了,“朕的打算,商人都知晓,从而囤积居奇,朕看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他们。”
张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这是问话还是责备。他很快反应过来,皇上这么问是在怀疑他,如果说有,那就是他监管不力,如果说没有,事实怎么解释。为今之计,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能认罪,把罪责推掉,钻到他的套子里去
张汤再一次故作惊讶道,“肯定有人这样做!”
刘彻看着张汤的神态,听着他的言语,突然感觉一阵作呕,心中大骂,“还在骗朕,这就是朕的重臣。”
张汤不敢直视刘彻,他不知道,如果他看到刘彻,他一定会为刚才的话后悔,此时的刘彻,眼神中已经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张汤心中失落地从未央宫出去,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那篇弹骇他的奏折正直挺挺地躺在刘彻的御案上。
张汤出宫的时候,减宣正往未央宫而去。
他们在司马门相遇后,礼节性的抱拳问候。
张汤垂头丧气的样子已经让减宣猜出了几分,他回望着张汤落寞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他一咬牙,一头扎进了宫中。
减宣把鲁谒居之弟的供词和他多日来收集的张汤的罪状。
减宣是得知三长史弹骇张汤后,才敢最终出手的。
刘彻看了罪状,一拍龙案,勃然大怒,“果然是诈忠之人,来人呀,命人赶紧带着罪状,斥责张汤。”
张汤今天出门以来,老觉得右眼皮跳,今天不明不白的被传召过去,然后一次不明不白的谈话,虽然皇上没有当场表态,但是以他多年伴君的经验,皇上对他有不满。
是福是祸,只有天知道了。
张汤回到府中,就有人把三长史告发他的消息告诉了他,正当他为如何反击他们头疼的时候,使臣就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甲士来了。
印象中,这种场合,是他出去抓人时才有的,如今却轮到他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使臣宣布了张汤的八项罪状,把张汤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臣不认,不认…臣不服”张汤嘴里喃喃地争辩道,他忽而高声喊着要面圣,要辩白。
甲士们把他拦住,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派人回宫中请示刘彻。
张汤一心等着皇上或皇上的赦免圣旨,却见到了同僚赵禹。
张汤的头皮一阵发麻,心里知道,完了。
赵禹虽然跟他交情不错,但此人是典型的酷吏一个,话说回来,不是酷吏也不能跟他有交情。赵禹虽能力不凡,在周亚夫做丞相时,却被周亚夫弃用,原因就是此人冷峻,不讲人情味。平日里只有别人拜访他,他从来不回访别人。
张汤猜得不错,赵禹第一句话便是指责,“阁下为官多年,却不知分寸,”赵禹顿了顿,他瞥见张汤的凄凉,却没一丝心疼,他继续说道,“阁下处死的人不计其数,皇上今日法办你,既是说他人指控阁下的罪状都有依据。”
张汤看了赵禹一眼,叹了口气,但依然没有回话。
“皇上的意思…”赵禹给张汤倒了杯淡酒
张汤心中的一惊,“皇上的意思?”
赵禹漠然地点点头,“为今之计,君唯有自裁,奈何还要对质?”
张汤向北扑通跪下,凄凉大哭道,“臣未有寸功,起自刀笔吏,陛下不弃,乃至三公,如今无以塞责,自当以死写罪,然构陷臣者,三长史也。”
说完,他大喝一声,拔出其中一甲士的佩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浸漫在青石地板上,格外地唬人。
一位叱咤多年的□□官就这样谢幕了,他走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
赵禹叹了口气,心中道,“张兄,好走。”
赵禹抛开一片哭天抢地的哀嚎,直奔未央宫复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