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倒霉透顶了,他受到了牵连,死罪用不着杜周判决了,因为刘彻已经开了口。
死罪虽说铁板钉钉,不过,司马迁要想活着,仍然有选择。
他因言获罪,非十恶不赦,而且有着士大夫的身份,所以他仍然面临着两条路可走。
一是以钱换命,以大量的钱换一条命。
这条路看似是最好的一条路,有很多有钱的大人都这么走过,最后都像爷一样地走出了诏狱。司马迁也想走这条路,可他走不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钱,更没有可以出的起这价码的朋友。走这条路的折磨,对他来说,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那么只能选第二条路,腐刑(割鼻或宫刑)。这条路也是一刀,只不过与脖子上的一刀,它们位置不同,受了这一刀,就得带着屈辱苟活余生。但是,司马迁又非受这一刀不可,因为他,还有他的使命。
司马迁十岁苦读,二十岁游历天下,遍访先人事迹。他的父亲,前任太史公司马谈在临终前给他留下遗命,要他续写春秋。
司马家族自周朝开始就为史官,传至司马谈,他早有要为司马家为后人留下一部彪炳千秋的史册,为此,他已经收集了几十年的资料。
司马谈死后三年,司马迁继任太史令,当一切准备就绪时,于太初元年(前104年),正式动手编撰巨著《史记》。
时过五年,他却身陷囹圄。
家族的遗命?腐刑?
孰轻孰重?
司马迁想了很多,有时连吃饭睡觉都忘记了,家族的遗命无疑是最重要的,可要让他以一个阉人之身活着,如此辱没祖宗的屈辱,他的余生是否能承受。
或许我可以选择一刀死在这里,让自己的儿子继续着自己的遗志。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难道我要像鸿毛一样地死去的?不行。我司马迁,定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司马迁辗转反侧地思考和抉择。
终于,他站了起来,叫来狱吏,坚定地走到他的跟前。
当他说出他的决定,狱吏们都笑了,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你的骨头虽然硬,但你始终是个怕死鬼。
司马迁他历此一劫,却更明白了自己人生的价值所在。
司马迁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他却在牢里完成了人生的蜕变,从他接受宫刑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个完整的思想家,历史家。
他看清了刘彻的面目,看到了帝王的心,看到了残酷,看到了阴暗,看到了弊端。
这已足够。
不虚美,不隐恶成就了《史记》的辉煌。
三年后,太始元年(前96年),太史公逢大赦出狱。
征和元年(前91),太史公任中书令。
征和二年(前90),太史公55岁,史记完成。
征和三年(前90年),太史公长眠老家夏阳。
史记留传至今,我想,他不仅仅留下了三千年的历史,更留下了一种宝贵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