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节哀。”
愣神间,眼前那个我不认识、却浑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我问候一声后,便低沉着嗓子对我说道:
“你爷爷平生为人低调,往年咱过来拜访老人家时,只要是开车进村打扰村民清静的,他都要把人赶走。”
“所以过去这些年来进村找你爷爷看相的,都得从镇上徒步走进村里来。”
“最后一程了,咱们想让黄老风光大葬,这才破了黄老的忌讳,你别介意。”
一听这话里头是道歉的意思,我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我爷爷会不会怪罪他们。
我又不能替我爷爷“原谅”他们什么。
我问他是谁,他自我介绍说是市里某个公司的老板,年轻时受我爷爷的点拨,获得了第一桶金。
不然今天的他,估计还是个打工仔。
最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位亲自过来吊唁的县长,县长说,他小的时候家里穷,别说读书了,连饱饭都吃不上。
是我爷爷亲自去了他家一趟,给他看了看相后,对他爹娘说他有官相。
相信我爷爷话的二老,后头砸锅卖铁咬牙坚持送他去上学,他才有了今天。
我没想到看似平平凡凡过了一辈子的我爷爷,一生里为人种下了这么多善果,临了了这些心怀感恩之心的人,也没忘记他,还亲自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我爷爷的骨灰葬在了村里最高一处前山上,那里山清水秀的。
远远的还能眺望到远处繁华的镇中心。
从一七到七七,每次哪怕是大清早,都有我不认识的西装革履者来到我爷爷的墓前,献上鲜花和祭品,九鞠躬后便低调离开。
爷爷这一走,我的魂儿也像被抽走了一条似的,总是一不小心就陷入走神状态,回过神来也有些浑浑噩噩。
过了七七,我就该离开村子回城里了。
要么找份工作继续过日子,要么继续吃李瑜的软饭。
想到未来,不禁感到有些迷茫。
收拾老屋时,我又想起了那张奇怪的欠条。
那张欠条上只有两行正文,上头写着“王建国于1993年4月20日欠黄老一笔钱,一定归还”。
署名是王建国。
问题是只有署名、没有欠款金额,更没有还款日期,这欠条能有什么用?
可看似废纸一张的欠条,爷爷却将它跟三金一起准备好交给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天底下叫王建国的人那么多,找到这个人的几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暂时想不出来什么所以然,但我知道这欠条一定有深意。
我暂时收起了对欠条的好奇,将无处安放的心思投在了《黄粱一梦》上。
爷爷临走前并没有特意跟我交代什么,但将这本书交给我,明显是想让我将这衣钵接手并继承下去。
我不能辜负爷爷的嘱托。
“夜有纷飞梦,神魂预吉凶……”
“江海得笔聪,非此莫能穷……”
这本书的内容,跟《周易》一样晦涩难懂。
但有解读《周易》经验的我,对《黄粱一梦》的学习速度也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