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着非常老旧的三进宅院,落座在价格低廉不少的甘露坊。
门房见是老熟人,亲切的打了个招呼,连问都没问就放方文恭进去了。
不过方文恭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在,这让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说吧,忠亲王年纪大有些耳背,听不见咱们说什么。”
韩渡嬉皮笑脸的开了个玩笑。
坐在他对面的沉天南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离开避嫌的意思。
二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韩大人。”
方文恭深吸一口气,“孙伯亨之子孙必兴,得中会试第二,孙必兴友人张继贤,会试七十二。”
“嗯?”
刹那间,韩渡脸上的嬉笑之色尽退,变得凝重了起来。
其实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属下将会试榜单抄录了一份送过来。
他刚刚跟沉天南讨论的内容,也是关于榜首苏平的。
至于榜二孙必兴,这个名字他知道,但他不知道那就是孙伯亨的儿子。
这下,问题严重了。
“怎么了?莫非……你跟这个孙伯亨有过接触?”
沉天南见韩渡的神色,很快就想到了要害之上。
“岂止是有过接触。”
韩渡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月初十晚上,我二人就在这府上喝酒到天亮。”
“孙伯亨…是荣阳侯的那个外甥?”
沉天南终于想起了这个人,凝眉问道:“你为何在那种紧要关头还要与他接触?”
“这还要从去岁的平天府乡试说起。”
韩渡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道:“当时的主考官是祝天禄,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以苏平的《教战守策》,本来是连举人都中不了的。”
“是这个孙伯亨?”
“是的,孙伯亨是同考官,苏平的策论卷刚好是他经手,在录榜的时候,孙伯亨跟祝天禄对着干,强行拔遗,最终才让苏平从名落孙山,变成了乡试解元。”
“所以,他调任京都你帮了忙?”
沉天南若有所思,“怪不得他会登门拜访……”
“不,他有恩的是苏平又不是我,我像是这么舍己为人的人吗?”
韩渡摇了摇头,神色一正,“孙伯亨的调令,是直接从内廷发出的。”
“中旨任命?”
沉天南眉头一扬。
“正是。”
韩渡点了点头,严肃无比道:“孙伯亨主动拜访,单纯是敬仰我的才华和气节而已。”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形?”
沉天南很想给他来上一脚。
“现在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韩渡不紧不慢的嘬了口茶,对方文恭道:“明日朝会,你直接参我科举舞弊。”
“果真,这是那些人的手笔吧?”
方文恭精神一抖。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不信韩渡会去干什么科举舞弊的事情,否则的话,他第一个见得就不是韩渡,而是永泰帝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了。”
韩渡点了点头,“别看孙伯亨只是在乡试拔遗了个解元出来,这件事啊,影响深远着呢,他们肯定以为是我在背后。”
“所以,这是在反击?”
方文恭若有所思,问道:“大人让我上书弹劾,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当然。”
韩渡温和的笑了笑。
方文恭就这么告辞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沉天南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都不打算反抗了吗?”
沉天南沉声问道。
“没机会了。”
韩渡摇了摇头,“这件事本就是多个机缘巧合拼凑起来的,查无可查,更何况……我的同考官还是主动去跟陛下要来的。”
“……”
沉天南沉默。
“还好,科举舞弊只是杀头,没有株连。”
韩渡挤出一丝笑容,“忠亲王大人,下官的父母妻女,就拜托你了。”
“闭嘴!”
沉天南起身往外走去,“我去找贾红衣,他那儿一定有线索。”
“不用……”
韩渡伸了伸手,想要阻拦却又无力垂下。
血衣卫的确厉害,可这次不一样啊。
一件从头到尾都根本不存在栽赃者,甚至不存在冤情的冤桉,又何来冤字一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