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书所给出的目标便在这帽儿山当中,只是这帽儿山中不止那目标一个。
深山老林多山精野魅,自然少不得狐鬼之流,而这方圆百里也就仅仅只有这一家客栈灯火通明了。
走出客栈,月明星稀,回首望去,却是那客栈,像是在红尘之中矗立,司空见惯于各类事物,再想脱出,还需得放下,一把火将其烧了才行。
怀中抱剑,秦月楼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
循声而去,幽静的湖面倒映着明月,而在水中月里,则是一名女子,远远望去,看不清楚,只能看清她在一件一件的脱着衣裳,月下啼哭,凄婉哀怨,如那琵琶一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女子一边啼哭,一边用水清洗着身体。
秦月楼秉持着非礼勿视的道德基准,伸出手挡在眼前,走了出去,
不过却收回了无名指和中指,只有食指小拇指挡着。
「姑娘?姑娘?因何事在此哭泣呢?」秦月楼走近了,问着那哭泣的女人。
姑娘仅看上身便可看出身段凹凸有致,之所以只看上身,还是因为那湖水看起来有些深,只展露了那姑娘的腰际上身。
乌黑长发也被打湿,铺盖了大半肌肤。
姑娘没有回头,只是羞赧的瑟缩了半分,玉臂环绕,自己抱住了自己,悄悄回头,露出了小半张素白面容。
若出水芙蓉,标致而又素美。
「多谢少侠关心,小女子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伤心事,便哭了出来。」女子止住了啼哭,微微点头致意。
「那么,是什么伤心事呢?」秦月楼问着那女子。
「小女子十六岁嫁人,婆婆整日对我非打即骂,骂我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这都四年了,我还是没有生出来孩子,婆婆一直骂我,还想让相公休了我,想到这里,我伤心不已,便同婆婆说,去城里为送子观音上香,
说是上香,可其实我只是想逃离那个伤心地罢了,一时难过,便哭了出来。」
「唉,这是什么世道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生不出来,也不一定是你的错啊。」秦月楼闻言,宽慰着那湖中的女子。
「可,那该是谁的错呢?」女子还是只背对着秦月楼,但却也怔怔的问着秦月楼。
「谁知道呢。」秦月楼摇着头,「起码这种说不上来的错误在没有得到完的佐证之前,不能强加给你就是了,我问你,你那丈夫可曾纳妾?」
「有···」
「那妾室有生出来孩子么?」
「有的有,有的没···」
「那生下来的孩子,长大以后肯定不像你相公。」秦月楼促狭的笑了起来。
「所以···少侠您觉得,错不在我是么?」女子背对的问着秦月楼。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错不在你。」秦月楼点头。
「谢谢您,少侠。」女子转过了身,可是却也消失无踪。
啥也没看见,连脸都没看见,就没了。
转而,秦月楼便回了客栈,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山间,却又下起了瓢泼大雨,明明刚刚还月明星稀呢。
「这老天爷的天气咋跟小姑娘的脸一样呢?说变就变。」秦月楼虽然回客栈回的早,但也被淋湿小半身。
而客栈内的伙计们则是打着牙祭,吃着夜宵,还说着话。
看到秦月楼进门也没避讳,小二还热络的招呼秦月楼过去吃点菜暖和暖和。
秦月楼也没推辞,拎着酒葫芦便走了过去。
「你们可记得,年前的时候,走商们路过那湖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哭声,然后有的走商便去查看,后来···啧啧,有个走商说那姑娘想要借种,好回婆家去,他就帮忙了,结果一夜春晓过后,那姑娘也不见了,你们说,到底是那走商说大话吹牛逼,还是确有其事?
要说哭声,咱们在这这么长时间了,咋啥都没听见?」
脑袋大脖子粗的掌勺大厨说着不那么荤的故事。
秦月楼听着,只是喝着酒,晃了晃脑袋,咂吧咂吧嘴,感觉嘴里的酒都没啥味了。
「客官,你觉得这是真是假呢?」小二问着秦月楼。
「谁知道呢。」秦月楼咽下了清冽酒液,回道,「都要借种了才敢回家,可想而知那婆
家该是有多凶神恶煞的不把她当人了。」
「此话怎讲?」账房问着秦月楼。
「沦落到借种了才敢回家,那这家还有回去的必要么?归根结底,婆家只是想要将那姑娘变成一台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罢了,完不考虑对方作为人的权利,而可悲的是,婆家同样是女人,却又处处为难女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为难的呢?是要发泄自己作儿媳时被婆婆虐待的痛苦么?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呢?」秦月楼摇头道,
「你们说,这事到底是谁错了呢?」
「反正不会是女人的错。」
老板娘郁闷无比的从楼上下来,瞪了一眼秦月楼,显然老板娘听到了秦月楼刚刚的话。
秦月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喝酒喝酒。」
「干了。」「干。」「请。」
几个男的碰杯碰碗碰葫芦,纷纷喝着自己的酒,没去接话。
可怜那姑娘,在那湖里,冷冷清清,生前的执念却一直固定在了借种上,家都不敢回。
回娘家,怎么回呢?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连娘家都不敢回,那这娘家,真的有回去的必要么?
回夫家,却又等着借种,那这夫家,似乎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了吧。
有爹有娘有相公,但却又无依无靠,
这算是什么世道?
「不过,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没人来找过么?」秦月楼心里想着,嘴上问着。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没碰见过。」
秦月楼看了看门外瓢泼的雨幕,又喝了一口酒。
「这么大的雨,明天也不会有太阳了吧。」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