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庭的执行室里,周景禄父子都一口咬定,这几年砖窑经营状况不好,顶多算是勉强维持,如今是真的没钱赔偿程大河的损失了。至于那辆宝马车的购车款,则是周磊从亲戚那里借的,一共借了85万。
对此,周磊解释说,父亲早就打算把砖窑传给他经营,但做生意不仅需要真才实学,也是需要面子的。于是,他便借钱买了这辆宝马。
对这种解释,陈默雷当然不会信。
那时的陈默雷刚进入不惑之年,仍然没有摆脱年轻气盛的脾气。而周磊则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针尖遇到麦芒,两人便吵了起来。
说到急了,陈默雷猛地拍案而起:“胡说八道!你家出了官司,背了这么大的一笔债。在这个时候,哪个亲戚愿意把钱借给你?”
坐在椅子上的周磊梗着脖子,说:“我家的亲戚好说话,他们愿意把钱借给我,难道这事你也管得着吗?”
“那好。你倒是说说,是那些亲戚借给你钱了?”
“我就不说!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
“那也不是你说的算呀!如果你说的算,你直接说车是我爸买的就是了,直接把车开走就是了,干嘛还来问我?”
“小子,你别猖狂,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周磊轻蔑地笑了一声,便闭上眼靠在了椅子上,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琢磨什么。
指望周磊承认真相是不可能了,陈默雷对坐在一旁的书记员说:“去!把庭里能叫来的人都叫到门口,我有事安排!”
过了一会儿,当时的城郊法庭副庭长杨文韬(现在执行一庭副庭长)和执行员孔尚武等5人陆续在执行室门口集合。
陈默雷对杨文韬说:“文韬,你去宝马4S店仔细查查这辆车的购买信息,看看当时是谁去看的车,是谁付的款。”
杨文韬接到任务后,立即带着一名书记员出发了。
接着,陈默雷又对孔尚武说:“老孔,你去查查这小子有什么亲戚,看有谁借给他钱了,借了多少。至于怎么问话,你自己知道。”
“好嘞。”孔尚武领了任务,便要带着两名法警出发。
“等等!”陈默雷叫住孔尚武,又补充说:“顺便问问周磊在村里的为人怎么样,看看以他的人品、家境和刚刚大学毕业的经济能力,有谁愿意借给他钱,又愿意借给他多少。”
孔尚武嗯了一声,便走了。
最后这句话,陈默雷一半是说给孔尚武听的,一半是说给周磊听的。他相信,周磊闭着眼睛其实是“前狼假寐”。
其他人走后,陈默雷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周磊。
只见周磊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俨然一副睡着的样子。
见周磊如此镇定自若,陈默雷意识到,周磊很可能早跟亲戚串通好了,要这样的话,杨文韬和孔尚武他们恐怕都要白跑一趟了。
该怎么办呢?陈默雷的大脑在焦急地思考着,他看起来心平气静,心里却波澜起伏。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没有存下来电人的姓名,却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因为这个号码的电话,他几乎每天都要接一次。
陈默雷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内心镇静下来,然后接通电话:“程大叔,你的腿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正是申请执行人程大河。
“还是没好利索呀。陈庭长,这回我可遭了大罪了,我这个案子,你可得抓紧呀……”程大河又没完没了地诉起委屈来,这些话恐怕他自己也记不清说了多少遍。
说着说着,程大河又哭了起来。
陈默雷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程大河的情绪稳住了。挂断了电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通话时间,又是半个多小时。
一头是气愤,一头是怜悯,在这两种极端情绪的催化下,陈默雷决定用流氓的办法对付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