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信一摆手,说:“我们秦院长下了禁烟令,说办公场所不得吸烟。监察室为了落实禁烟令,动不动就搞突然袭击。我被抓了两次现行,两次都被通报了。后来,我就慢慢戒了,现在,已经不好这口了。”
马振华不知道梁忠信说的是真是假,但毫无疑问,梁忠信既然这么说,这条烟他肯定是不会收了。于是,他夸了梁忠信几句有毅力之类的话,便知趣地把烟收起来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两天里,田兴平硬着头皮挨个被执行人家去了一趟,结果都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但归根结底,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没钱。
再说梁忠信这边。他对田兴平其实并不太放心,见过两次面后,他就觉得这个老支书过于圆滑,不是个敢碰硬钉子的人。几天不见回音,他便决定再去小田村看看情况。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的,因为他已经不再对田兴平抱多大希望了,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探探田兴平去没去被执行人家,并从田兴平那里了解一下被执行人的情况,好考虑下一步采取什么措施。
梁忠信到达小田村村委时,田兴平正在戴着花镜读着当天的《东州日报》。在他的手边,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青花瓷茶壶,茶壶里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茶的香气。
见到梁忠信后,田兴平先是一愣,然后朝梁忠信后面望了望,确认是只有梁忠信一个人来,这才勉强松了口气。看来,他是觉得不好意思再见马振华和葛小松了,跟这两个人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田兴平把梁忠信让进屋里,倒了一杯茶,递到梁忠信跟前,一脸歉意地说:“梁庭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帮不了你了。除了田二柱家,村里的那7户村民家我都去了,可他们没一个能还清贷款的。”
说到这里,他开始叹息起来:“农民挣钱都不容易,辛辛苦苦地卖力气,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多少钱。那7户村民,有5户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都指着两口子种大棚过活。另外2户虽然家里没有老人了,但孩子的花销也不小,日子也不好过。
他们呀,跟你们是没法比。你们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捧着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就算遇到什么病呀灾呀的,还有这样那样的保险给兜着。可他们就不一样了,要是一旦再碰上个天灾人祸什么的,好几年都翻不过身来,整个家也就算完了。想想,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你们多理解理解吧。”
梁忠信听得出来,田兴平表面上是在为被执行人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但他不好当面戳穿,便就着田兴平的话说:“老书记,他们这算什么理由呀?小田村这几年的大棚蔬菜可是搞的有声有色,村民的收入一点儿不比城里人差,不少人都在城里买了房,有的拿着钱去放贷。
您再看看你们村里的那7户被执行人,家里房子盖的都挺气派,有的还是二三层的小楼,他们要是真担心将来有什么风险,干嘛把钱拿去盖房子?存到银行不是更保险吗?难道就因为将来有不确定的风险,就可以不守法律不讲诚信了吗?老祖宗可不是这么教我们的。
再说了,现在新农合都实行多少年了,大病小病都能报销,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几年翻不过身来的说法,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田兴平没想到梁忠信对小田村的情况这么了解,只好圆话说:“农民嘛,手里有点儿钱了,不都想着把房子盖的好点、住的舒服点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有钱不还的借口!”梁忠信喝了口茶,继续说:“老书记,他们手里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至少是有一定偿还能力的。种了这么多年的大棚蔬菜,他们要说手里没钱,这话谁能信呀?”
田兴平忙解释说:“梁庭长,我没说他们手里没钱。我是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困难,都有自己难念的经……”
梁忠信忍不住打断田兴平的话,说:“老书记,困难人人都有,可人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困难吧。还有,他们就算有困难,也不至于连个面都不肯露吧,就这么一直躲着不见,这算怎么回事?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田兴平尴尬地笑了笑,说:“这我倒是没问,兴许是他们不好意思见你们吧。”
梁忠信已经听明白了,田兴平是根本就打算真心实意地帮这个忙。既然这样,他也不能勉强,只好苦笑一声,说:“老书记,我看您这就是老好人思想,谁都不想得罪呀。算了,这个忙我也不求您帮了,我还是回去另想办法吧。”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梁庭长,你等一下。”田兴平叫住梁忠信,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那条蓝八喜,递给梁忠信,说:“这条烟还是请你帮我还给马经理吧,无功不受禄嘛。”
梁忠信立刻双手一推,没好气地说:“人家马经理也不差这条烟,你就当他敬老了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上,梁忠信的心情很是郁闷:小田村的那些被执行人,也真够混蛋的,诚信和法律统统让他们当成屁给放了,这就是典型的老赖作风。更要紧的是,在涉金融案件领域,小田村已经成为这一片区乃至整个唐庙镇被执行人的风向标,如果小田村的问题不解决,唐庙镇涉金融案件的执行难问题就很难打开局面。
为此,他暗下决心:绝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小田村这几个被执行人,就算崩掉门牙,也要拔掉这几家“钉子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