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陈默雷一直愁眉不展。阳历新年过后,债权公司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问案件执行的怎么样了,说快到年底讨债的时候了,他们的债主快要上门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催着永昌公司案赶紧执行。
陈默雷不知道这些老板的话是真是假,但案件执行迟迟没有进展却是真的,为此,他也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有的说他这个执行局长是个空架子摆设,有的说他收了廖文昌的好处故意拖着不执行。
陈默雷当然不会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但他却真的感觉自己似乎山穷水尽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茫茫迷雾中,想要出去,却怎么也不到出路。
情绪是会传染的。陈默雷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团队的士气低落了不少,其他执行团队的人在跟他说话时也都尽量避开这个案子的话题。
这几天,他也作了一下反思,或许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明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却还想一口吃个胖子。可问题是,他等得起,债权公司们却等不起。
也许案件的突破口就在沈童和庄雯雯那两个年轻股东身上,但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接触这两个股东呢?陈默雷一直也没想出办法。
一周后,陈默雷接到黄新国的电话,说他暗地里打探过了。据公司的其他股东说,那个沈童的父亲叫沈树光,是齐江市天丰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大股东,他的200万元股金是父亲给儿子的创业基金,可惜儿子不会创业,便干脆拿钱去投资入股了。
至于那个庄雯雯,则是省城薪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庄宁赫的千金,她的1000万股金是父亲给在英国留学的女儿准备的毕业礼物。
黄新国说,他打探到的情况就这么多,目前看来,这两个股东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黄新国这么说,陈默雷却不这么轻易地下结论,一般人投资入股都是选择本地企业,以便于参与或者监督企业经营,可这两个股东却偏偏反其道而行,舍近求远地跑到东州来投资入股,这么做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更何况省城和齐江两地的经济也不比渤海差。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两个股东不是出现在东州的其他公司,而是偏偏出现在金石集团的股东名单里,这就更加重了陈默雷的怀疑。
现实中,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黄新国的信息还是打听到的。
陈默雷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任何一线希望,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轻易放弃,否则的话,前面的努力就可能前功尽弃,已有的成果也可能部归零。
但还是那个问题,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接触沈童和庄雯雯这两个年轻股东呢?这个障碍该怎么越过去呢?陈默雷自认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但面对这个问题,他的脑子却像锈住了一样。
这天下班的时候,秦怀远在电梯口遇到了陈默雷,他一看陈默雷那张脸,就知道陈默雷遇到了难题,笑着问:“怎么了这是?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陈默雷叹了一声,说:“还不是永昌公司那个案子,又走不动了!”
秦怀远安慰陈默雷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就算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未必能有个好结果。想开点吧,别整天把自己搞的心事重重的,小心憋出病来。”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唉,我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你。”陈默雷闲聊着问秦怀远:“你是不是出去了?”
“对。”秦怀远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扭了扭腰,说:“今天在市里开了一整天的会,坐了一整天,腰都酸了。”
陈默雷有点好奇,问:“什么会呀?一开一整天?”
“经济工作会议。”秦怀远继续扭着腰。
“这个会以前不都是开半天吗?这次怎么开这么长时间?”陈默雷问。
“是魏市长的主意。”秦怀远说:“他不仅自己发言,还让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也上台发言,街道办和乡镇都没落下。”
陈默雷感慨说:“魏市长对经济工作还是真上心呀!”
电梯行至地下车库,两人出了电梯间。秦怀远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要不陪我出去走走吧。坐了一整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看陈默雷似乎有些犹豫,他说:“我请客。”
“那行。”陈默雷一听有人请客,表情一变,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秦怀远一点也不奇怪,陈默雷这种反应他早就习惯了。
两人开车来到云河公园,将车停在停车场,进了公园。
冬日的云河公园冷清了不少,路灯下,只能看到稀稀疏疏的行人。
秦怀远边走边说:“你知道吗?今天的经济工作会议,算是让我重新认识了魏市长。”
陈默雷一怔:“他不会是也给我们分配经济工作任务了吧?”
秦怀远笑了一声:“你想多了。现在不是以前,党委政府的法治观念增强了,不会再给法院分配这种任务了。”
陈默雷不大不小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自己的案子都忙不过来,可没功夫操那份心。”
“我们得承认,我们以前对魏市长的认识多少有些偏见了。”秦怀远接着说:“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魏市长是掉进gdp的钱眼里了,甚至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来东州镀金的。
直到今天的经济工作会议,我才发现,这个魏市长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他不仅务实,而且敢说敢做。
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他提出东州工业园的布局不合理,要重新布局。
他说,当初东州之所以建立工业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工业企业迁出城区,缓解城市污染的问题。
可这样一来,城市的污染是缓解了,但污染源还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污染,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环境污染的问题。而且企业更看重经济效益,也不愿意把钱花在治污上。
针对这个问题,他提出以外包的形式建设污染处理厂,然后以污染处理厂为中心,分片分类调整和引导企业规模化聚集,通过集中处理污染物的方式,尽可能地减少企业的治污成本。
这样的话,企业就不用再购进污染处理设备了。治污成本大大降低了,企业也不用跟环保部门玩捉迷藏了。而且,环保部门也可以轻松不少,可以说两边都省心了。
从这一点来看,渤海市委把魏市长派到东州,应该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能够打破东州经济发展缓慢的僵局。”
秦怀远停下脚步,扶着护栏,望着远处映着霓虹灯的河面,继续说:“会场休息的时候,我听分管经济的邢副市长说,原本魏市长是打算由政府投资建设污染处理厂的,因为政府投资不是盈利性的,企业的治污费就能降到最低。
可财政局算了算,东州的财政能力实在支撑不起这个项目,最后只能选择外包这一条路。”
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了于焕金的案子。我想,魏市长那次之所以会帮谭文明出面,大概也是被钱袋子逼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像他这种能官如果搞起腐败来,麻烦也不会小。”
秦怀远对魏从冰的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陈默雷有些诧异:“我怎么听着,你有点同情魏市长的意思。”
“确切地说,不是同情,是佩服!当然这不包括个别方面。”秦怀远突然把目光转向陈默雷:“唉,你有没有发现,你头脑灵活,他也头脑灵活,在这方面你们还挺很像的。”
陈默雷一愣:“你这么说,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自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