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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其实是这样的。”青智源似乎觉得这样问的确有点失礼，连忙道歉，然后跟宫崎骏解释了一下原因。
“其实，我就是古原椿湫。”
青智源凑到宫崎骏的耳边说。
“哈？”
宫崎骏有点吃惊，但也没那么吃惊。
主要是他只从铃木敏夫那里听过古原椿湫的事迹，却对这人之前的作品不是很了解，惟一知道是《你的名字》这个游戏确实很不错，超出了宫崎骏对于游戏的想象与认知。
不过这样一来他对青智源就更加赞赏了。
“这么说来，《你的名字》是你制作的？”
“嗯。”青智源苦恼地点点头，“前辈，还请您替我保密。”
“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宫崎骏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画风很精致，特别赏心悦目。”
“谢谢宫崎前辈，”青智源双手合十，“之前不想继续用古原椿湫制作游戏了，同时是想让位给年轻人们，这才发布了隐退声明，现在游戏的制作人不够，或许需要用回古原椿湫，所以多少有些惶恐。
想问问您是怎么处理的。”
哦哦，这样啊。
宫崎骏一下子就理解了。
他瞥了一眼青智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好家伙，你这么年轻都说要让位给年轻人，那我这个50来岁的中老年人呢怎么办？
不过嘛……仔细想想，还真的很巧呢，青智源居然跟他有着同样的经历。
这么一想，他更加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这样啊……隐退之后再复出，还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呢。”
宫崎骏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右手挠着脑后的一头银发。
本能想点根烟来抽抽，却突然想起来这是店里面，禁烟场所。
青智源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道，“前辈，要不然我们去外面聊吧。”
他将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
宫崎骏呵呵笑了起来。
……
吃完甜点，两个人在街上找了个吸烟室坐下来，各自抽烟，又继续聊了一会儿。
“每一次隐退，我都是认真的。”
宫崎骏吸了一口香烟，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当时制作完《天空之城》，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的人生巅峰了。”宫崎骏回头看了看青智源说，“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原因也许有所不同。拍完天空之城的时候，我45岁了。
我想，也该是时候给年轻人们留出空间了吧。
而且在人生巅峰的时候隐退，对于我们这些漫画作者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按照我当时的想法，我可不希望以后因为体力或者创造力的缺失而走下坡路，最后因为成绩惨淡而退出。
这样未免太狼狈了。”
青智源默默听着，看着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这番话。
有些时候，人能急流勇退，在巅峰时期收手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能在《天空之城》结束之后说出隐退的话，宫崎前辈也真是了不起。”青智源感叹到。
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能真正做到功成身退的也没几个。
宫崎骏淡然笑了笑，“关于后来复出……我其实并不想说是为了吉卜力，或者是为了观众们，虽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里面。”
“我也会困扰，说，这个时代还需不需要宫崎骏，宫崎骏的新作是否还能有人看，是否能超越以往的作品，这些其实都会给你无形的压力。”
“但在隐退之后，内心当中有一些小火苗，它会燃烧起来，然后转化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你从床上拉起来，推动着你往前走。”
“大脑里面不断诞生的想法，如果不绘制出来的话，就没法忍受。”
“这或许就是我的缺陷吧。”
“基于这些，我才又制作了《龙猫》《红猪》”
宫崎骏说到这里，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纯真的动画人对于动画的热爱与执着吧。
青智源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像自己这样没有天赋的半路出家担当游戏公司社长的家伙，真的太垃圾了。
恐怕他一辈子也无法理解这种不绘制出来脑中的想法，就无法忍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红猪之后，我感觉要表达的都已经表达完毕了，我人生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所以我对媒体说我的动画生涯已经结束了，”宫崎骏摇头苦笑，然后夹着烟，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还是这个。不断诞生的想法，很多新奇的东西，表达欲，就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盘踞在脑袋里面，不释放出来，就会越积越多，最后会充斥整个大脑，像海水一样要溢出来。
所以……”
宫崎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又在着手制作新的动画了。”
“啊？真的吗？”
虽然青智源早就知道这部动画叫什么，可他还是故作惊讶地配合演出，“那可太好了，能继续看到您以后的作品，真是一种幸运。”
“没有没有。”宫崎骏笑着摆摆手，“实际结果如何还很难说，搞不好会被观众们骂个半死也有可能。
但是我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探索想要寻找的答案就是了。”
“那您找到了吗？”
青智源试探性地问到。
他知道宫崎骏即将制作的这个动画是《幽灵公主》，探索的内容是人与自然的终极命题，不过还是很想问问当事人的看法和心路历程。
宫崎骏愣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出来。
“没有。”
青智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回头看着宫崎骏这位前辈，光洁的脸颊上有着两个酒窝，有些可爱，又有些滑稽。
能跟这样的前辈聊天，真好。
“您还是把胡子给蓄起来吧。”
“欸？”
宫崎骏摸摸下巴的胡茬，憨态可掬笑了起来，“不会觉得邋遢吗？”
“一点也不。邋遢跟胡子没关系。”
“这样更有亲切感一些。”青智源说。
“哈哈，是吗？”
……
“总之呢，”宫崎骏说，“真诚就好了。别去想那么多。
真的想隐退，那么就隐退。
非得复出不可，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选择。”
嗯。
青智源点点头。
感觉又学到了很多。
不过吉卜力有这么好的老师，怎么没有继承者呢，青智源实在想不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