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甘伦男爵本来打定主意就在买卖城落脚的。
原本只能算是个小驿站的这个因俄国内乱而萧条的小镇----甚至连镇都算不上的地方,在中苏通商政策的吸引下,已经重新成为中国北方与苏俄进行跨界贸易的好地方。远东的苏俄乱了,靠新疆的苏俄部分受交通限制,无法进行哪怕稍大一点规模的经济活动,反而凸显了买卖城的作用。
在远离老巢达乌里亚进行远程作战时,虽然亚洲骑兵师机动性能很好,火力也威猛,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需要后勤的强力支援。如果不能在买卖城落脚,也必须在一隅之隔的恰克图歇脚,不然光寒冷就能把人冻馁。蒙古的白灾(大雪)历来是牧民的天敌之一,对骑兵也一样。
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一支军队对草原周边任何一支敌对势力都是巨大的威胁,凭借以战养战的手段,蒙古帝国征服了马匹所能到达的几乎每一个角落,举世无敌。
但是在热兵|器时代,由于火炮和机关枪的大量应用,步兵对骑兵的威胁越来越大。特别是一支资源充沛的军队,如果拒险而守,将是骑兵的恶梦。当年巴布扎布匪军就是这样全军覆没的,作为对骑兵战术浸淫甚深的职业军人,不会无视这种变化。
但是温甘伦自信地认为他完全可以靠人多的优势一举荡平这个小镇子。出发前他已经对这里做过周密的侦察,知道这里守军的数量,也知道周边驻军的虚实。镇子虽小,却存储着许多重要的粮食和草料。另外,因为是鄂尔浑河和色格愣河的交汇点,买卖城有足够的水资源可供人生活。
奉军成长起来唯一的一次大规模用兵,还是躲在直系背后沾皖系的便宜,人数虽多但战斗过程简单,加上皖军败退太快,根本体现不出它的战斗力,属于一场不为列强所关注的内战。用谢苗诺夫的话说是:“劣等民族之间的内斗,不值得关注。”
当初张汉卿率军队进入呼伦贝尔、“安蒙军”进入蒙古时,正值红、白俄军激战正酣之际,所以对于进入蒙古的这一支人民军,温甘伦并不熟悉。
他仍然停留在祖辈人给出的印象中:中国是一个软弱、无能、腐朽的国家,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是一群见识短浅、愚昧落后、一盘散沙式的落后族群,他们任人宰割,是补充能量最好的选择。所以,尽管他也知道人民军对蒙古和中俄边界的控制力度已经今非昔比,但在谢苗诺夫的要求下,还是很爽快地执行了军令。
他认为以买卖城为基地对苏俄境内可以方便地进行扇形扫描,可进可退,实在是兵家要地。至于中国,“他们一定会慑于我军声威而集中兵力龟缩于库伦,以防我们南下。呵呵,若不是我军担负着切断苏俄军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重任,真想去库伦走一圈,毕竟那里所遇到的抵抗,会显着弱于对面的红军”。
他是这样对部下打气说,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兵临买卖城十里,他就觉得十分异常。和通常白匪军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人民四处奔逃鸡飞狗跳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静悄悄,根本没有因为大军的到达而显得有任何的错乱。
如果不是因为前锋回报说前面道路被人为地切成一道宽宽的坎,他真的会以为蒙民和驻军已经闻风而逃了。这个时候他还并不以为意,要知道蒙古广阔的北、西、中三个方向都是山地,像历史上冀中平原那样搞地道战先天地不现实。
他亲自到队前察看地形,见到宽度虽然三米有余,却浅不及尺----毕竟是山地,一时半刻之间,买卖城的军民无法做成真正的“拒马”也情有可原。这样的阻拦,甚至不能迟滞奔跑中的骑兵,如果不是担心战马无意义地受伤,纵马一跃都可以直接跨过去。只是沟壕两边乱石胡乱摆放,会让辎重和炮兵行走不便----也只是不便而已。
买卖城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时间已经是下午,温甘伦决定拿下小城并把指挥部搬进城内。他命令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亲信列祖欣:“率领一个团,迅速拿下买卖城,我将为你的后翼。”
列祖欣领命。他是温甘伦手下之中最能打的一个将领,在白俄军中很有影响力,手中握着亚洲骑兵师最精锐的“草原之鹰”骑兵团。整个远东共和**队都对他抱有深深的恐惧,视他为劲敌。
温甘伦等待着好消息,但是显然这次没有延续之前的辉煌,因为列祖欣又发现有一条大壕沟。虽然回报说其宽度大致与刚才一条类似,但因为离这条沟不远明显地又有数道同样的壕沟,而且隐隐发现有人在内。
列祖欣之所以享有盛名,不是因为他气盛,而在于他的智谋过人。摸不清底细的战场,他是不会轻易下决断的,这也是他能够在远东一带成名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