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勇把早已备好的洗脸水端在媒婆面前说:“奶奶先洗脸凉快一下吧。”
武强忙说:“等等,你看奶奶的脸有伤。”于是问道:“婶子,怎么提亲还伤了脸面?该不会……”
武强欲说又止。婶子知武强要说什么,于是急忙抢前说:“哦,我这是摔的。”
“摔的,怎么还挨摔啦?”
武强觉得莫名其妙。婶子看了一眼二娃,说:“还不是二娃这王八犊子赶驴抽风,他冷不防一声‘驾’,小毛驴狂奔起来,我没注意,也没拽缰绳便被摔落在地;脸擦破了皮,浑身滚了泥,你看我这副惨相貌似土地神还进了大府上,我真觉得羞愧死啦。”说完,自嘲地笑了起来。
武强看婶子这副模样,说:“大府上没把您当讨饭的轰出来呀?”
婶子听了,才满脸绽笑便“妈呀”一声。原来擦皮收鞧,剧烈疼痛使得媒婆“妈呀”一声大叫。她手捂疼痛,片刻,疼痛缓解,她强笑说:“还真让你言中。我在门外看如此豪宅不知所措,正为此所难时,门‘吱’一声开了。一人走出,他看我们娘俩颓败样子问道:‘干什么的?是路过还是讨要?怎么牵着小毛驴在这儿?快走!不长眼睛,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急忙迎上前去满面谄笑说:‘老爷’,我喊老爷才出口立即被对方喝住说:‘不要胡喊,我不是老爷。’我说您不是老爷您是……那人说:‘我是协助理事的。’而后怒声说:‘不快走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走,快走!’我看开门人脸带怒色,连声轰赶我和二娃子,于是说:我们是到府上来的,麻烦您行行好禀报一下老爷太太,就说府上来人啦。开门人心里打转,他是在想:‘来得是什么人?如此颓败,老爷府上来人不是四乘马车就是八抬大轿,不然就是高头大马,哪有你这副模样的人,活像土地老。莫非是从不来往的远方亲戚?若是那样,一样不能怠慢。’于是,他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谄笑而亲和地说:‘您进来吧!’就这样,他帮助把小毛驴拴在门外,带我和娃子进了府门。
“哎呀,婶子这招还挺厉害。”说完,自己自责地说:“哎呀,只顾听婶子说话,忘记让婶子洗脸啦。快,您先洗把脸凉快凉快!”于是,张媒婆撩水在脸面画圈地洗,她小心翼翼,唯恐触及擦伤的脸皮。自己轻轻认真洗着,小勇后面拿着一把破蒲扇给媒婆扇着风。媒婆洗完脸夸赞小勇说:“怪不得小姐看上小勇,小勇真懂人,会来事。”而后又指着赶驴娃怒声说:“就你,自顾自。”
二娃,正低头凝思,听奶奶说自己“自顾自”。他不吃味地说:“这叫为媳妇拜丈人。等我该说媳妇,冬天我用力给您扇风,夏天我再给您点燃大火炉。”说完自觉所说得意便偷偷笑了起来。
媒婆听了愠色地说:“好犊子,冬天你惦记冻僵我,夏天你惦记烤干我。好样的。”说完,睥睨一眼二娃。
四
二娃、小勇,暗暗发笑。武强站在一边,急等听儿子婚事,他想知道下回分解,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急忙插话说:“婶子,这婚事有影吗?”
“有影有影!”媒婆连声说有影。
武强想:“这该不会是玩笑吧?”于是所想便说出了口:“婶子,该不会是玩笑吧?”
“婶子能和你开玩笑吗?是真有影。”
小勇听了暗喜,心里有了底。爸爸心里在打鼓,他不相信媒婆说的话是真的,更不相信“有影”的话。于是又再次追问婶子说:“婶子,真有影吗?您说怎么有影?事情凿定啦?”
媒婆“哼”了一声说:“还事情凿定啦?差一点鬼吹灯。”她把“鬼吹灯”说得很浓重音拉得很长。武强听媒婆如此这番话语,自己和儿子的心“咯噔”一声。武强忙问:“婶子,您怎么说话自相矛盾呀?才说完有影,话音没落转而说差一点鬼吹灯?”
“是、是!是差一点鬼吹灯。我在厅堂差一点被太太问得没有说词,辛亏小姐闯进来救了场。”
武强忙问:“此话怎讲?”
媒婆沉思片刻,学说了太太的问话和自己所答:“太太问:‘您从哪来呀?’我忙说:‘我从武田村来。’‘您从武田村来和哪位姨太太有亲戚关系呀?’哦,哦,哦,我哦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自己心想,我和哪位姨太太有亲戚关系呀?我和哪位姨太太也没有亲戚关系。于是说,我和哪位姨太太也没有亲戚关系。太太说:‘哦,那就奇怪啦,您和哪位姨太太也没有亲戚关系,我也并不认识您,祖上也没听说武田村有老亲和朋友的存在,您怎么会来到府上?’
我随口说:‘太太,我是受人之托来的。’太太说:‘受人之托,受什么人之托?托付您来做什么?’我说:‘啊,托付我,托付我来府上提亲。’太太听了心里一愣,她沉思片刻,说:‘来府上提亲?您给府上哪位公子或小姐提亲呀?’我满脸谄笑回答说:‘太太,我不是给公子提亲,是给小姐提亲的。’太太说:‘哦,给小姐提亲,您是给哪位小姐提亲的呀?’太太这么问,我说您府上有几位小姐呀?话一出口太太不高兴地说:‘有几位小姐和您有关系吗?您给哪位小姐提亲就说哪位小姐,听您的话连小姐的名字都不知,您岂不是到府上乱点鸳鸯谱吗?’太太这么问这么说我有些心慌,被说被问得有些乱了方寸。忙哦,哦,哦说:‘不是乱点鸳鸯谱,有目标。’‘有目标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我被太太追问得不知所措,结了结巴说:‘就是,就是,我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是谁。’自己在想,我该不该说信物的事?此时,自己思想斗争激烈,不知是否该说?若说了太太要信物怎么办?不说自己又说不出小姐名字,自己正进退两难之时,几个小姐笑盈盈走了进来,顿时,我看得目瞪口呆,几位小姐个个长相貌美如花,活似仙女下凡。正在这时,一位小姐不客气地说:‘您结巴结巴,就是就是?就是半天也没说出名堂,您不要说了。您若吃午饭就坐下休息,若不吃午饭就请回吧!’我心想:‘这小姐岂不是在逐客吗?留吃午饭是客道话,言外之意是轰自己快走。’还有自己结巴半天也没说出名堂,不拿信物是无法继续与太太交谈下去的。于是,听了小姐的话我就此下坡说:‘不吃饭,趁着凉快早些回去。’于是,告别太太转身而走。小姐也随我们出了门。走出府邸二娃我娘俩将要离去时,小姐趁此走到我面前低语说:‘老妈妈,我就是您提亲的小姐,请您转告小少年,万万要等’。说完,急速离去。我心领神会,告别而归。”
武强父子听了兴奋不已。他迫不及待地问:“婶子,小姐真是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吗?婶子我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婶子没说过,婶子没说过。这么说小姐是满心同意的?只是小姐同意不行呀,关键是她的父母同意才行,她父母是不能逾越的。小姐再同意她能自己跑来吗?她父母同意这门亲事才有戏,才板上钉钉,不然这门亲事就是一泡稀。”
婶子想了想说:“可不是吗,你说得对,小姐自己同意不行,还得她父母同意。可这事情我不能再去登门啦,这次我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再去登门岂不是让人家指着鼻子刮脸皮吗?第一次刮脸皮是冒失。这第二次可是自己送去的,真成了没脸没皮啦。”
“不能再去啦,这婚事就算鬼吹灯,风吹散,没得可谈啦。”说完对婶子说:“这婚事算得了,不谈啦,咱吃饭。”于是吩咐儿子说:“小勇,放桌子,咱吃饭。”
儿子迅速放下给奶奶扇风的破蒲扇心有所思地默默放桌子,端上早已炖好的小鱼和焦黄的玉米面饽饽。武强看着端上桌子的玉米面饽饽熬小鱼忙让婶子和二娃,说:“婶子吃,二娃吃,不管婚事成与否咱不能饿肚子。”
婶子看着玉米面饽饽熬小鱼笑着对武强说:“这是你做的?”
“是呀,怎么样?”
“太好啦,一根一条的小鱼,黄澄澄的玉米面饽饽,焦黄的嘎渣,诱人呀!”而后咬了一口说:“你呀,比赖婆子强多啦,怪不得不再找老婆。”
“婶子,您觉我做得好就多吃,和找老婆没关系。我找她干啥?自己都养不起还养老婆?不想啦。给儿子寻到媳妇就完成任务啦!”。
婶子看着武强唉声叹气说:“唉,你没那命呀,多好的媳妇呀,就那么走啦。”
“婶子,吃饭,不提那个。”于是,几人默默不语,垂头吃着玉米面饽饽熬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