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舒芸抱着枕头嚎啕痛哭。“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被最信任之人欺骗,难免叫人肝肠寸断。但眼泪终有流干之时,人终究要回归现实。寨子的命运该何去何从?她扔去泪湿的枕头,翻身跳下床榻,一抹眼角的泪痕,迫切地想要去寻找,她拉开房门,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宋澈就盘膝坐在屋檐下,悠闲地烧烤着羊肉串儿。“哟,郭小姐你出来得正好,肉串儿刚熟。”他回头一笑,随手递过两串焦黄里嫩的羊肉串。郭舒芸愣在门口。“心情不好之时,就该多吃些好吃的,拿着。”宋澈再将羊肉串往前递了递。郭舒芸木讷接过肉串儿,心一狠,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这就对了。”宋澈又拍了拍身旁位置,示意让她坐下。郭舒芸便坐,三两口便将肉串吃了个干净,她道:“我还要!”宋澈翻烤着羊肉串,笑道:“不急不急,稍等片刻,马上出炉。”她便抱着膝盖,盯着石板上的肉串儿,瞥着精心烧烤的宋澈,默不作声。宋澈又给她烤了十串,她一口气便吃了个精光,吃得满嘴流油。吃饱后的她,心情似乎真要好上一些。“宋澈,我该怎么办?”她低声问道。宋澈将新的肉串,放上石板煎烤,淡淡道:“首先,你自己心中的执念得放下,奎金说得没错,一千多口人还带着老人与孩子,想在乱世中求存,只能苟且偷生。”郭舒芸咬着嘴唇,终究一声叹气,“我何尝不知自欺欺人,可每每想到那些被胡族迫害的北凉同胞,心里就好似针扎般疼痛,”她紧紧握着宋澈的手臂,颤声道:“北凉二十多万人呐,死得在只剩下一千多人,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你叫我怎能不恨?”宋澈说道:“胡族在西北欠下的血债,终有一日朝廷会让它偿还,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朝廷?呵……一群自私懦弱之徒!它们为了换取中原和平,为了巩固帝位,不惜丧权辱国,割让北凉!宋澈你可知,在胡族人的统治下,北凉人连牛羊马匹都不如!”郭舒芸摇着头,再度红了眼眶,“西凉太守马巍,为了制霸凉州,三番五次拖延援兵,导致北凉孤军奋战,最终被胡族人攻陷屠城!我好恨啊!恨胡族残忍!恨朝廷软弱!恨马巍自私!恨自己无能!”刚稳定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她抓挠着的发丝与脸颊,发自内心的憎恨,已让她到了崩溃边缘。这个时候,必须得抱抱了,不然她肯定会疯的。宋澈扔去羊肉串,赶紧将她搂入怀中。她颤抖着,痉挛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一计,可确保寨子平安无恙,只要你不哭泣,我便告诉你。”宋澈说道。“可真!”她昂起头,“我不哭了!”她抹去眼泪,几乎是将宋澈骑在了身上,双手拎着胸襟,二人的脸颊,近在咫尺,她迫切渴望:“只要你能救寨子,让我干什么都愿意!”宋澈戳着她的额头,将她抽离了一些,才道:“说起来,此计还要感谢奎金,引来了哈拉少部落,那我们何不顺坡下驴,给它来个‘祸水东引’?”“说听得懂的!说听得懂的!”“就是将洗劫榷场的罪名,嫁祸给哈拉少部落呗。”“倒是,倒是可行!倒是可行的!可……”她又担忧:“西凉府会相信么?他们会相信么?”宋澈先问道:“你说,哈拉少是不是西北最大的马匪头子?”“是自然是,自然是!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仅是西凉府,连胡族,吐蕃都对他恨得牙痒痒!”“那不就对了,若你是官府,榷场被劫,首先想到的也会是哈拉少,咱将哈拉少以及方才所诛杀的两百名马匪头颅割下来,连同被俘虏的大梁商人,一并送回西凉府纳‘投名状’;到时你便说,是你们攻打了哈拉少部落,救出了大梁商人;我再给商人们做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帮忙圆这个谎,而后,我再利用人际关系到西凉府斡旋一番,如此,你们寨子不但能洗脱嫌疑,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可,可……可我让梁商抡了那么多天锤子,他们必定心存怨念了吧,他们会帮忙圆谎么?还有,西凉太守马巍,是个利欲熏心之徒,我怕到时他不但不帮忙,还会反过来讹诈你、为难你!还有还有,向西凉府纳投名状,寨子不就暴露了么?终有一日马巍会知道我是郭家后人,他肯定会处处刁难我们……”她又急切了,轻晃宋澈的衣襟,“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宋澈苦涩道:“谁说纳了投名状,便一定得去西凉府啊?世界如此之大,你们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的嘛。”“可又能去哪儿呢?胡国,吐蕃,还是大梁?一千八百多人呢,到哪儿都惹人嫌……”“去西域吧。”宋澈说道:“你们这一千多口人,足以在西域缔造一个国家,到时你还可以自立为女王呢,何乐而不为?”“可从此地去西域,有一千多里路,要经过胡国,吐蕃,回纥,还有大大小小的西域各国,先不说危险与否,寨子里一千多人,我们又该如何过境呢?”“郭小姐,我搞得定,你心里所担忧的事,我全都搞得定。”宋澈坚定的目光,淡然且自信。他说搞得定,就一定搞得定,包括眼前这个情不自禁的女人。郭舒芸歪着脑袋,柔唇轻轻奉上。宋澈却点住了她的唇。“怎么了?”“有油……”她红着脸,撇了撇嘴唇,呢喃一句:“可真扫兴……”宋澈呵呵一笑,拿起羊肉串继续翻烤。郭舒安静坐在旁边,捧着脸一眼不眨瞧着他,不禁问道:“宋澈,分明是我们先俘虏了你,你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宋澈思考了片刻,淡淡一句:“为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吧。”升华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