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无法看见和他有关的未来!诸神遮蔽了他,哪怕只是一个影子,我也不可能看见!”</p>
赛维塔满脸鄙夷地摇了摇头,在卡洛斯气愤的喘息声中,他再次发问:“那么,告诉我有关猩红之爪的事。”</p>
卡洛斯十分不情愿地颤抖起了身体,数秒钟,它竟然十分流利地回答了赛维塔的问题。</p>
“他们正在遭遇一场由黑色军团和怀言者共同谋划的袭击。借助十八个燃烧的世界,他们在猩红之爪的必经之路上召唤出了一团亚空间风暴,然后进行了跳帮。”</p>
“跳帮的人数并不多,甚至多数都只是新兵,只是他们的盔甲内已经被提前安装好了炸弹,只要跳帮接敌,炸弹就会被引爆”</p>
“你的兄弟们正在陷入一场苦战,他们试着突围,想要摆脱袭击,尽早地赶来,响应你的召唤。”</p>
卡洛斯突兀地大笑起来。</p>
“但他们已经做不到啦!”它心满意足地吼道。“就像你一样!亚戈·赛维塔里昂,活得最长的可怜虫!你注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却毫无办法!”</p>
赛维塔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它,什么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流露出半点情绪波动。</p>
数秒钟后,他再次询问:“做不到,是指无法尽早赶来,还是无法成功突围?”</p>
卡洛斯的笑声戛然而止,它十分痛苦地挣扎了起来,无法进行欺骗这件事正在让这个恶魔的本能反噬它的灵魂。最终,它还是回答了赛维塔的问题。</p>
“.是指无法尽早赶来。”</p>
它呕出一口砂砾,紧接着又泄愤般地抬起脚,开始踩踏它们,然后再次吼叫:“我都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滚了吧!”</p>
“别急,我们还没完事呢。”</p>
赛维塔冷笑着踩住它的鸟爪,开始缓慢地施加力量,然后来回碾动。恶魔立即惨叫起来,仿佛经受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痛苦。</p>
这得归结于正在外面进行仪式的奥拉克,他的天赋的确很高。仰仗他的帮助,痛苦在卡洛斯的身上被放大了,赛维塔只需要使用非常简单的方式就能开始一场审讯。</p>
而卡洛斯对此完全无能为力,它既无法反抗,也无法死去,甚至没有办法说谎。对于它来说,这大概是只比得知卡里尔·洛哈尔斯将要回归只轻微一小点的恐怖。</p>
“你还想知道什么?”卡洛斯恳求道。“快点说吧,然后赶紧离开。”</p>
“告诉我,利塔特拉上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赛维塔问。</p>
卡洛斯的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而这一次,要比赛维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久。</p>
他已经审讯了卡洛斯很多次,每一次都能得知一些对于帝国来说至关重要的信息。比如虫子们的来临,又比如现任帝国摄政王圣吉列斯的遇刺,或是位处卡利班不远处的兽人浪潮.</p>
这些情报,都是卡洛斯告诉他的。因此,赛维塔完全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卡洛斯,现在的帝国可能会更加糟糕一些。</p>
随后,在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掌印者马卡多后,帝国内部有关这个恶魔的认知便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转变。</p>
从一定要让它死,转变成了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它活着,并被囚禁于夜幕号之上。</p>
很讽刺,但也极具幽默感,至少赛维塔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会忍不住笑出声。</p>
他真的很想将这个笑话讲给他曾经认识的一些人听,他明白,他们会乐不可支,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下次再说这种东西就揍得他起不来身</p>
赛维塔掐灭他的软弱,将这短暂流露出的一抹人性埋回了心底,看向了卡洛斯。</p>
不出他所料,织命者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便尖叫着燃烧了起来,独属于万变之主的蓝色火焰在它的身上熊熊燃烧。</p>
赛维塔再次后退,冷眼旁观着它的受苦,微笑着抱起了双手。九分钟后,这种刑罚方才结束,织命者却显得愈发绝望了。</p>
刚刚的那阵火焰是来自奸奇的惩罚,而如果就连奸奇都无法让它从这种境地中逃脱</p>
它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沉默许久,方才开口:“我看不见有关利塔特拉的事。”</p>
“原来如此。”赛维塔咧开嘴,冲它温和地点点头。“多谢你的帮助了,卡洛斯,我们下次再见。”</p>
他转身离开洞穴,那颗心脏则短暂地停跳了一拍,火焰在他头顶一闪即逝。十来分钟后,他回到了智库们的所在地,在这里,奥拉克·卡塔克斯正双眉紧皱地进行着他的工作。</p>
不过,眼看着赛维塔回来,他便立刻停止了呼唤。</p>
赛维塔瞥了一眼那些颅骨,问道:“情况如何?”</p>
奥拉克疲惫地摇摇头,说道:“猩红之爪和暗影骑士没有回答,审判之刃已经接近,灵魂猎手则表示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p>
“很好。”赛维塔说。</p>
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转身离去,留给智库们一个冰冷却又十分令人信服的背影。</p>
——</p>
长久以来,沈都遵循着他给自己设立的一个原则。他遵循着它,以此度过了这漫长的岁月。总有些人要选择成为基石,承担一切。</p>
沈曾经亲眼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但他仍然愿意一试。怀揣着这份不自知的勇气,他忍受着一切,撑到了今日.</p>
今日,会是结束吗?</p>
沈从他的牢房中抬起头,看向了被密布着灰烬的天花板。在如此长的岁月中,它早已被彻底改变,成了一片由他自己的骨灰铺成的灰白色。</p>
按理来说,他是不可能通过它们看见外界的其他任何东西的。可是,夜之魂号早已不是曾经的那艘报应级战列舰了,或者说,它不只是一艘战舰了。</p>
它现在具备了另一种天赋,可以回应沈的要求。</p>
实际上,是任何要求。</p>
好比此刻,沈想看见外界,于是夜之魂号便在剧烈的颠簸和震动中回应了他的要求,让他看见了外界,看见了一颗燃烧的星球,以及一艘正在崩解的深渊级战舰。</p>
沈第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在他还没有进入这里的年代,他曾看见过这艘船两次。每一次都足够刻骨铭心,深渊级的强大火力是寻常舰船无法抵抗的,就算是报应级战列舰也不行。</p>
除非帝皇幻梦号或山阵号那样的伟大造物亲自前来,否则,深渊级在实体宇宙中就是几乎等同于无敌二字的代名词。</p>
但那两艘战舰已经一万年没有离开过太阳系了,它们必须驻防其内,时刻提防魔军和叛徒的袭击。可是,此时此刻,这样强大的舰船,却正在自行崩解。</p>
它的船首像在燃烧,甲板在碎裂,船员们在宇宙中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死于缺氧和极寒。</p>
沈将他的视线投向那亵渎的八芒星船首像,忽然张开嘴,念出了一句诺斯特拉莫语。</p>
其意名为爆炸。</p>
八芒星内的一角立即响应了他的要求,在火光中,船首像轰然爆炸,在战舰上撕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p>
主舰桥甚至都为此暴露在了真空之中,无数混沌信徒开始在真空中绝望地呼唤空气,而沈却没有半点快意。</p>
他没看见他想看见的东西,比如一些身穿猩红盔甲的阿斯塔特,又比如,艾瑞巴斯。</p>
他们似乎不在这艘船上。也就是说,造成夜之魂号剧烈颠簸和舰体受创的凶手不是它。沈将视线转向夜之魂号的另一端,果真在利塔特拉的暗面看见了另一艘深渊级,其名为混沌之浪。</p>
“真是大手笔啊。”沈轻言细语道。“将一艘深渊级战舰推出来当做诱饵,然后再布置另一艘.三艘中的两艘都在这里了,最后一艘会缺席吗?”</p>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竟然显得很平静。数分钟后,他囚牢的大门再次被人打开了,凯乌尔·萨霍拉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p>
“我们正在遭遇远距离狙击,虚空盾已经被命中两次了。依照撒拉弗船长的推断,第三次被击中一定会对船体本身造成损伤。该怎么做,沈?”</p>
“等。”</p>
“等什么?”</p>
“等我。”沈如是回答。</p>
紧接着,他的双脚缓慢地触及了地面。凯乌尔瞪大眼睛,显得十分惊愕,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沈便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讲话。</p>
他满面歉意地对凯乌尔开口。</p>
“有个东西到船上来了,凯乌尔。它是冲着我来的,已经过去一万年了,这件事居然从未改变。”</p>
“是它吗?”暗影骑士的现任战团长迅速地问。</p>
“是的。”沈轻轻颔首。“但我要求你们不要参加这场战斗,我能察觉到它的气息,以及它带来的东西它的目标很明确,已经冲着仪式场地去了。如果我不出现,它就要杀死我们的中士。”</p>
“我立即布防。”凯乌尔迅速地回答。“我们知道该怎么对付它,您快点——”</p>
他焦急地伸出手,甚至一时之间使用了您这个称呼。这当然不是为了讽刺,只是单纯地因为焦急而忘记了应当如何面对沈,又或者,这才是他对于沈的真实态度。</p>
看着他,沈面带感慨地摇了摇头。</p>
终究只是后辈,是兄弟,但更多的仍然只是我的后辈.用这种态度面对我,要何时才能理解我终将离去这件事呢?</p>
“——不必了。”沈握住他伸出的手。“时日已至了。”</p>
“可是.”凯乌尔深吸一口气,试图据理力争。“我们已经驱逐过它很多次了,这一次也绝不例外!您没真的没必要这么做。”</p>
“如果没有必要,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的囚牢呢?”沈平静地反问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近万年,守望他们的归来。现如今,只差一点,我便能达成目标其一。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断绝我的希望?”</p>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以一种万年前的沈绝对不会拥有的气度松开了凯乌尔的手,然后扬起了双臂。</p>
“我很痛心啊。”沈轻轻地说。“你看不出来吗,凯乌尔?”</p>
黑焰燃起。</p>
与此同时,一声暴戾的、兴奋的、强作忍耐却根本无法掩盖其中笑意的咆哮,也裹挟在混沌之力中横扫过了整艘夜之魂号。</p>
“沈!”萨姆斯狂笑着吼道。“我来赐予你英雄之死了!”</p>
——</p>
005.M40,破碎泰拉,钢铁要塞。</p>
有两个人正在黑暗中对话,一者声音年轻,却透着止不住的暮气与沉郁,仿佛体内居住着一个极为年老的灵魂。</p>
另一人的声音却显得较为奇怪,仿佛他正隔着什么东西和人交谈,声音不仅沉闷,甚至还显得很虚弱。正在此地对话的二人,一人名为马卡多,另一人,则名为佩图拉博。</p>
他们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遥遥相望。</p>
“你确定他能回来?”佩图拉博问。</p>
曾经伟岸的钢铁之主如今正漂浮在一团金色的营养液内,他的双手自肘部以下全都消失不见,右腿也是如此。</p>
他的右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只差一点就要蔓延到左脸,身体上的各类伤疤更是不计其数,最为明显的大概要数胸膛,那里有一块大面积的烧伤。</p>
只是,说来也诡异,那烧伤的痕迹如果从某个角度看去,能恰好组成两只残破的鹰翼。</p>
“我希望他可以。”马卡多说。</p>
他如今的形象已经和从前大相径庭,不再是那个枯瘦的黑袍老人,反倒成了个高大健壮的银发年轻人。身披亚麻布长袍,右手倒是还握着那标志性的天鹰长杖。</p>
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被戴在胸前,那代表了他被赋予的一人之下的至高权力,就算是摄政王圣吉列斯,亦不能真正地对掌印者下达什么命令。</p>
然而,在大众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掌握了巨大权力的年轻人而已,是使用‘马卡多’这个名字的又一个掌印者后代.</p>
是的,为了避免大众恐慌和一些不必要的,追求长生之愚蠢虫豸的窥探,马卡多编造出了一个谎言。</p>
不算多么高明,但已经足以让普罗大众信服,以及让官员、贵族和领主们无话可说。</p>
当然也只是无话可说,有些时候,总有些人想做点什么。</p>
“你希望?”佩图拉博在营养液内冷冷地看着他,并将这个词重复着念了出来。</p>
他似乎显得很不屑,已经生长了一段时日的头发到悬着漂浮了起来,使他的凝视看上去凭空增加了许多威慑力。</p>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多半要被震慑到恐惧。但是,对于马卡多来说,这种程度的‘佩图拉博式’凝视.远远比不上钢铁之主从前来的要暴戾。</p>
“是的,我希望。”马卡多说。“希望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尤其是在那个邪神已经无法掌握人类未来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尽情地怀揣希望,眺望未来,期待明天。”</p>
“如果你只是来给我灌输这些俗套的老话,那么,你可以回去了。”佩图拉博冷笑着说。“回去处理你那没完没了的政务吧,罗格·多恩会为此感到歉疚的”</p>
“你似乎已经能毫无顾忌地讲出他的名字了。”</p>
“我和他一起战斗了一万年,老头子。”钢铁之主高傲地扬起下巴。“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仍然瞧不起他?”</p>
马卡多没有回答这句话,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年轻身体内的那个灵魂已经无法再正常地面对这种稀奇的景象了。</p>
掌印者沉默数秒,忽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来和你讨论这件事的,加维尔·洛肯在哪里?”</p>
“他被埋葬很久了。”佩图拉博说。“难道你老到连这件事也不记得了吗?”</p>
“我当然记得,他在和恶魔萨姆斯的战斗中被刺穿了身体,沈将他的遗骸送了回来然后被你以钢铁勇士子团铁之丰碑初代战团长的名义埋在了钢铁要塞的深处,但他其实没有死。”</p>
佩图拉博猛地皱起眉。</p>
“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他冷酷地问。</p>
“都不是,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如果你细看过他的棺材,你就会发现,那上面有诺斯特拉莫语刻成的一篇哀悼诗。他是假死,而现在,到他复生的时刻了,沈需要他的帮助。”</p>
佩图拉博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缓慢地颔首:“希望你的这句疯话值得我提前终止治疗程序。”</p>
巨大的玻璃罐内,营养液骤然开始下降。紧接着,钢铁地面徐徐打开,几只机械臂冉冉升起。</p>
费鲁斯·马努斯和伏尔甘亲自设计并共同制造的义肢被它们一并带了上来,黑色的神经线缆就此接入了断肢处预留出的连结孔。</p>
佩图拉博低头握拳,在他满意的呼吸声中,地面再次裂开,玻璃罩就此落入其中,不见踪影。那几只机械臂却递来了一件奥林匹亚的传统服饰。</p>
钢铁之主面色平静地将他穿上,却忽然发问:“你为何那样看着我?”</p>
马卡多摇摇头,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接受断肢重生。”</p>
“伤痕是我的荣誉。”佩图拉博平静地回答。</p>
他转过身,就此消失在了幽深的黑暗之内。掌印者却没有立即踏步跟上,而是留在原地,努力地抽动起了嘴角。直到数分钟后,他才勉强地在紧皱双眉的情况下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微笑。</p>
他已经太久没有笑过了,就算是礼仪性质的微笑都没有,然而只是如此的话,他的身体也绝不至于如此抗拒.</p>
真正的原因,或许要归结于无止境的工作、责任和希望永远远在前方的未来。</p>
它们一起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起削减了他的人性,使他痛苦、煎熬.</p>
“马卡多。”佩图拉博在黑暗中出声呼唤。</p>
掌印者握紧他的权杖,嗯了一声,便踏步跟上。</p>
这些事,他对谁都没说。</p>
不过万年。</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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