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瑞尔回过头来，沉默数秒，再度发问：“所以，你的意思——”</p>
他未能将话说完，一声从空中传来的巨响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谈。科瑞尔立刻抬头凝望，却被一阵狂风吹得眯起了眼睛。与此同时，与此前相似的灼痛也再次降临到了他的视网膜上。</p>
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他所看见的事物，是一团巨大、璀璨，形体却畸变如人体内病变器官的淡紫色氤氲.</p>
然后是雨，难以形容的污秽之雨。</p>
政委布拉克从胸膛中迸发出一声咆哮，拽着科瑞尔躲进了一座下沉式的防御工事之中，与此同时，阵地的另一端，枪声开始大作。</p>
依托一些仪器临时构建出的阵地通讯网络中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尖叫声，那绝非军官或通讯兵的汇报，而是另一种声音。光是听着它们，就让还闭着眼的科瑞尔感到浑身发冷。</p>
他不顾布拉克的阻拦，揉着眼睛，瞪着血红的双眼从防御工事里爬了出来，却未曾想到爆炸再度降临，而这一次，甚至要比上一次更加骇人。</p>
科瑞尔头疼欲裂，有生以来第二次，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他受不了了，否则他怎么会把面前的政委和士兵看成一团又一团扯去了人皮的血肉混合物？否则他怎么会将那爆炸声辨识成一声悠长的惨叫，其中满怀痛苦和愉快？</p>
他疯癫地抬起头，涕泪血横流的脸上一片模糊，一个正降落的人影被他那快速转动的颤栗着的眼球所捕捉。</p>
在他眼中，那人面容惨白，一双眼睛好似鬼魂般漆黑。一头赤裸的野兽正被他踩在脚下，胸膛已被某种东西剖开，鲜血、内脏与其他东西顺着重力而飞出。</p>
这人仅仅只出现了一秒不到，便彻底消失，任凭科瑞尔再如何去找，也找不见半点影子，仿佛只是他的幻想，但那头野兽却是货真价实的，它也绝非仅有一只。</p>
在它上方，还有更多的秽物紧随其后的落下.</p>
是的，天上正在下雨。</p>
“你看见了吗？”科瑞尔颤抖地问。</p>
布拉克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把他拽倒，并拔出了腰间的爆弹手枪。</p>
说来好笑，在这个瞬间，科瑞尔却发现这把手枪被保养的非常不错，其枪管甚至还做了特殊处理，那种光华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要枪毙我？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事？</p>
上尉的胡思乱想在一秒钟后便得到了解答，政委的手再次发力，把他拉起，紧接着，枪声大作。</p>
科瑞尔转头看去，从模糊的观察窗内看见一大群如潮水般涌动着的恶魔正朝着他们冲来。早已架设好的机枪和各大阵地上的士兵们都正在射击，爆弹与激光连结成的雨点挡住了它们的第一波冲锋，便于使用的迫击炮们也紧随其后地开了火。</p>
烟尘四溅，血肉飞溅，科瑞尔如本能般从身后拉过他的爆弹枪，关掉保险，对准魔潮，将扳机一口气扣到了底——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疯了，那幻觉居然卷土重来。</p>
他再次看见了那个鬼魂。第一发爆弹射出枪膛，火光乍现，那鬼魂站在战场的一角。弹壳落地，科瑞尔本能地开始发力，对抗爆弹枪的后座力，那鬼魂消失在了原地。</p>
第二发爆弹与第三发爆弹射向魔潮，科瑞尔的眼睛所捕捉到的画面终于传递到他的大脑，生物讯号被解析，鬼魂的存在再一次开始撕扯他的理智。</p>
他瞪大眼睛，转动脖颈看向阵线右端，恰逢一片残肢断臂飞上半空.</p>
以上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三秒钟内。第四秒，科瑞尔打光了他的弹匣。第五秒，他回到防御工事后开始大口喘气。</p>
“我疯了！”他对政委布拉克吼道。“我看见一个——”</p>
“——一个什么？！”政委对他吼道。</p>
科瑞尔没有说话，他突然想到，如果那鬼魂是在杀戮恶魔，那他就不是一个他应该去恐惧的对象。咔哒一声，新的弹匣被装入，第一连的上尉瞪着眼睛本能地完成了上膛动作。</p>
他再度站起身来，重新迎敌，却没有再一口气打光弹药，只是瞄准着那些冲得最前的恶魔进行短点射。十一秒内，他再次打光了一个弹匣，却没再看见那鬼魂的影子。</p>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真的疯了的时候，魔潮后方却忽然飞起了大片大片的.雨？</p>
雨？不，恐怕不是，没有雨带着破碎的骨头与血肉。</p>
科瑞尔愣住了，恶魔们尖厉的吼叫声将他惊醒。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如迎面正拳一样打得他连连后退，差点摔倒。他踉踉跄跄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背部一片疼痛，却发觉枪声渐停。</p>
怎么回事？难道它们打过来了？！他连忙左右观察，可阵地上没有半点近身搏斗的痕迹。枪声之所以减弱，只是因为士兵们主动停下了射击</p>
他遥望河床对岸，视线越过那布满了死尸的血腥沟壑，看见了一片淡淡的白色雾气，以及正在其中涌动的无数扭曲影子。</p>
那些是恶魔们的影子，这点毫无疑问，但是，它们都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没有枪声，没有轰炸，也没有链锯武器的咆哮，只有连续不断的血肉撕裂声。</p>
这声响大的惊人，竟能从河床对岸一直蔓延到阵地前端。至少科瑞尔自己是听得真真切切，而且，不知为何，他不觉得害怕。</p>
回想起那张惨白的脸，他心里居然半点恐惧也没有。</p>
数分钟后，迷雾开始缓慢地逸散。士兵们再度举枪，瞄准对岸。然而这一次，于他们眼中出现的并非恶魔，而是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p>
他没穿任何护甲，反倒穿着件衬衫，袖子滑稽地挽起，直到手肘，好像刚才正在劳作。他看了河对岸一眼，便迅速地消失了。</p>
科瑞尔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如他一样，看见了那枚被男人别在右胸前的天鹰徽记但他的确是看见了，而且看得十分真切，这绝不是他的幻觉。</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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