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皓将那戟雄赶出房门,随即“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合上,犹如铁壁铜墙,封住了所有外界的窥探。他再度移至柜旁,轻轻拨开柜门,三个锦盒如同秘密般藏于衣物之下,深怕匪贼窃取。太皓思前想后,欲寻蒋宝,以揭开他的锦盒之迷,为养顺洗清冤屈。但又虑及那戟雄未曾远去,于是在屋中静候半炷香时光,待确定无误,方才下楼。至一楼,太皓向店小二探询道:“适才那位走路一瘸一拐的少侠,可已离此而去?”店小二恭敬回答:“他已离开了,让我将他的黄骠马自马厩牵至门口相待,随后他便策马而去。”太皓颔首道:“好,我明白了,你继续为我守护我的房间,不管是谁皆不得擅入。”店小二立刻应道:“太皓副将但请放心,小的会继续看守!”言毕,恭敬退去。太皓离开雪莲居客栈的那一刻,脑海中还回荡着蒋宝家的路线,但转瞬间,那些记忆似乎被风吹散,再也无法凝聚成形。于是,他顺着大街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陌生的梦境中探寻。大街的喧嚣与他此刻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快速流转,唯独他的心停留在原地。没走几步,一个书摊如同磁石般吸引了他。对于太皓来说,书并不是他生活中的常客。但在这个名为九土城的地方,一个充斥着贫困与罪恶的地方,书籍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奇迹。卖书的是一个老汉,满脸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年纪约莫六十余岁。太皓好奇地走上前,轻声问道:“老伯,您这里都是有什么书啊?”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温和。那老汉抬头看了太皓一眼,双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他指了指书摊上的书籍,淡淡地说道:“我家之书皆在此处,若有兴趣,任选一本便是,无需银钱。”太皓一愣,疑惑地问:“何故如此慷慨?”老汉苦笑了一声,道:“我的孙儿不幸犯法,遭官府正法。老汉我已是风烛残年,活在世上亦无甚意义,只待与阎王相会。”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无奈。太皓的心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他忍不住问道:“敢问令孙尊姓大名?”老汉看了太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决定坦诚相告:“老汉不瞒壮士,我的孙儿名叫养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思念。太皓浑身一震,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他急忙打断老汉的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养顺之遗体,是否已从城门放下?”老汉缓缓地摇了摇头,苍老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他哽咽道:“壮士,你不知世事艰难。城主已下令,要将我孙儿的尸身悬挂于城头,历经风雪三天三夜。如今,仅仅是第一天,城主岂能轻易放过我孙儿?”太皓双手紧握,眉头紧锁,低声自语道:“鱼泓城主明明答应我,会将养顺的尸体放下,为何如今却出尔反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和不解,然后坚定地对老汉说:“老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让鱼泓城主改变主意,将您孙儿的尸体放下来。”老汉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着太皓,声音沙哑地问:“敢问壮士尊姓大名,与我家孙儿是什么关系?”太皓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与您孙儿是挚交好友,他的遭遇我深感痛心……”老汉苦笑了一声,打断了太皓的话:“壮士,你不必瞒我。我家孙儿如果能有你这样的好友,他也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哀伤和自责。太皓的心如被刀割,但他还是忍不住追问:“养顺一直是您带大的吗?他的爹娘现在何处?”老汉的泪水再次涌出,他哽咽道:“养顺一岁时便失去了爹娘,是我一手将他拉扯大。怪我,怪我没有教育好他,让他误入了歧途,跟随了牟家兄弟。他才十几岁啊,就这么去了,是我害了他啊!”老汉说着,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庞滑落,滴在地上,化作一颗颗浑浊的泪珠。太皓轻轻地拍了拍老汉的肩膀,用柔和而坚定的声音说道:“老伯,您不必再伤心难过,养顺的事情与我有关,我发誓会为他洗清一切冤屈。”老汉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双眸中充满了疑惑,他问道:“壮士,您的话是何意?”太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老汉,道:“老伯,此事说来话长,涉及许多复杂的内情。您暂且不必追问,只要信任我,我一定会还养顺一个清白。”老汉叹了口气,悲伤地说道:“可他已经死了,即便能还他清白,那又如何呢?”太皓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他环顾了一眼摊位上的书籍,试图转移话题,说道:“老伯,我看到您家中有许多书籍,为何没有引导养顺勤奋读书,将来或许能够考取功名,走出这个困境呢?”老汉嘲讽地笑了一声,道:“壮士,您或许不了解这九土城的现实。在这里,读书识字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生在这里,就被视为下等贱民,只能依靠‘四大家族’过活。连官府都不值得信赖。这些书籍其实是我儿子的遗物,他曾经怀揣着梦想,想要逃离九土城去都城参加‘京试’,争取功名。但东方帝国的律法规定,必须在自己的城池考取第一名才有资格前往都城。然而每年的九土城第一名都是‘四大家族’的成员,对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来说,哪有什么翻身之日可言呢?”太皓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过去,那时他和大西还是两个怀揣梦想的少年,一同踏上去都城的科举考试之路。他清晰地记得,当年若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将文试改为武试,他或许永远没有机会跟随苗起副将前往都城,更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而大西是他的父亲花重金买来的第一名,这才有了前往都城的资格。太皓明白,在这个被官商勾结所笼罩的九土城,这种情况只会更加普遍,他深深地体会到这里百姓所承受的无尽苦难。太皓的内心开始酝酿着一场变革,他思考着如何能够扭转这种局面,让九土城的百姓摆脱沉重的压迫,重新找回生活的尊严。老汉似乎感受到了太皓内心的波动,他轻轻地说道:“反正我再过几日就要去见阎王了,这些话本来不敢说的,今日说出来,也不会怕官府来抓了。壮士,你喜欢什么书,快拿吧。”太皓的目光在书摊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一本古朴的《山海经》上。他指着那本书问道:“老伯,这本书多少钱?”老汉微笑着摇了摇头:“壮士,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看上哪本就随便拿,反正我马上要去见阎王了。”太皓却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轻轻地放在老汉的手中:“老伯,这些银子请您收下。我希望您不要再有任何轻生的念头。实际上,我叫太皓,是新上任的守城副将。我发誓,不仅会还您孙儿清白,还要整治九土城官场的不正之风,让这里的百姓重新拥有安宁的生活。”老汉一听太皓自报家门为守城副将,身子立刻佝偻了下去,匆忙行礼道:“哎呀,原来是太皓副将大驾光临,老汉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那些胡言乱语,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往心里去。我对官府绝无任何怨言,绝无怨言……”太皓见状,深知老汉心中惶恐,忙温言宽慰道:“老伯,您不必害怕,我与那些只知欺压百姓的官员不同。”正当此时,两名士兵走到近前,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是不是养顺的爷爷养忠?”老汉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我就是。请问官爷有何指教?”另一名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奉城主之命,通知你到城门外领取养顺的尸体。”老汉闻言一愣,随后泪水涌上眼眶,声音颤抖地问:“您是说,城主下令将我孙儿的尸体放下来了?”士兵点了点头,道:“没错,你赶快去城门外吧。”太皓见状,心中五味杂陈,沉声道:“老伯,我陪您一起去。”太皓把那本古朴的《山海经》放入怀中,与养忠一同,跟随在前方引路的两名士兵身后。他们的步伐如同铅注,无比沉重。不过片刻,他们便已经来到了城门外。此刻的太皓注意到,那城门之上堆积的雪仍未完全消融,它们无声地覆盖着这片凄凉的场地,就像是为这即将到来的悲剧披上了一层冷清的白色丧服。养忠的双眼在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城门高处悬挂着的那具尸体。只是那一眼,他的心灵便被难以承受的悲痛所撕裂。那是他的孙儿,养顺,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此时被高高地悬挂在城门之上。养顺的脸庞已经被冻得呈现出一种青紫的色彩,双唇紧紧地闭在一起,仿佛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默默地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牢牢地绑在背后,整具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硬的姿态。一名显然是长官的士兵沉声向旁边的士兵下达了命令,随即,养顺的尸体被缓缓地从城门上方放了下来。养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痛的哭声从他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走到前面去抚摸一下自己孙儿的脸,但是却被身边的士兵牢牢地拦住了。太皓看着眼前这幕人间惨剧,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少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公正对待,他所遭受的惩罚实在是太过残酷无情。养顺的尸体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着,仿佛在通过某种方式向世人诉说着他的无辜和冤屈。而养忠的悲痛和无助在这一刻被无比深刻地展现了出来,让在场的每一个士兵都能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对于太皓来说,这一刻的他只感到无比的沉重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