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她精神一凛,身子直直坐了起来:“苍鹰!昨夜骆少钦离开后,只有项子骞出城吗?可还有什么人拿着令牌出城?”
苍鹰闻言想了想,似也是瞬间明白了过来:“不对!昨夜骆少钦出了尹府,就把令牌给了季贤,命他送那些艺人出城!总共有一二十人,顺顺当当出了广政门。”
“原来如此!”厍狄涵银牙紧咬,气的脸色青白:“好一招声东击西!项子骞假意闯城门,是引着我们在此耽搁,尹婉兮昨夜早已出了城,此刻不知逃了多远!他今日带着亲兵明晃晃的出城,还是做给我们看的,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她一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桌上的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半盏残茶微微荡漾着,泛着幽幽的清光。
“公主,他们刚跑了一夜,加上这样大的风雨,脚程快不起来,属下这就带人去追!他们不过耍花样占了一个先机,现在去追,定然追得上!”
她点了点头:“带上身手敏捷的,无论如何要把尹婉兮追回来!他们这些人诡计多端,你要留心,切不可再中了他们的圈套!除了尹婉兮,碍事的人不必手软!”
“属下领命!”
天色早已大亮,可暴雨却下的越发如火如荼。官道上,一辆四驾马车驾的飞快,车轮滚过路面深深的积水,溅出老远的水花。
前后共有三十余骑轻骑,不远不近的簇拥着马车,马上的亲卫个个披着蓑衣斗笠,手中挥舞着皮鞭发出阵阵脆响,高大的骏马扬蹄狂奔在雨幕里,飞溅的水花绽出一片翻滚的怒涛。
马车里,淡白的香气自鎏金镂刻金玉满堂铜熏炉中轻轻逸散,氤氲着满室暖香,熏人欲醉。骆少钦用小铜火箸将手炉中的炭火拨的极旺,盖好盖子,轻轻递给坐在窗边的尹婉兮,柔声说道:“雨汽湿冷,兮儿抱着暖一暖,挡挡水汽吧!”
尹婉兮接过来抱在怀里,恍惚的笑了笑,说道:“王爷为人总是这样宽和周到,心细如发,真是比兮儿更适合做一名父母心的医者。”
骆少钦道:“兮儿身子娇弱,如今又要远行,本王不能相随,便只能在这些小事上略尽尽心,兮儿不要笑话本王迂腐多事就好。”
尹婉兮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垂眸望着手心里,掐丝鎏金镂刻鹿鹤同春手炉,外面裹了轻软的孔雀蓝云锦罩子,上面的明黄流苏柔顺如发,触手生凉。
窗外狂风如吼,不时有滚滚闷雷自天际滚过,倾盆大雨拍打着车厢,发出规律的轻响,听得久了,倒仿佛听不见了。车厢里寂无人声,一时静到了极处。
她默默将那流苏缠上指尖,一圈一圈绕着,再一圈一圈松脱……之前一直想寻个机会,告诉王爷,她记起了他们初见那一日。可如今二人独处,心底似有千言万语盘桓来去,却一时寻不到出口。
骆少钦见她低着头,神色间隐约似有几分愁绪,略略思量片刻,轻声道:“兮儿可是累了?这一夜随着本王,也没得空好好休息,等到了阳川,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你歇一歇,我们再上路。”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淡淡的清浅一笑:“多谢王爷,兮儿不累,王爷为了兮儿奔波了一整夜,更该好好歇息一下才是。”
话毕,又垂下头,摆弄着手中的明黄色流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骆少钦微微叹了口气:“兮儿可是在担心项师傅的安危?以项师傅的身手,即便中了冷箭,也不会妨碍他顺利脱身,兮儿大可放心,等我们到了东觐,项师傅一定会好端端等在那里。”
尹婉兮见他猜来猜去,试图猜中她的心思,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心头忽然生出一股郁气,怀中的手炉被她紧紧箍在掌心,温热的触感隔着那层云锦上的织金刺绣,生硬的硌着皮肤。
她终于把心一横,说道:“王爷对身边每位女子都如此怜惜爱护,当真是这世间女子的福气。只可惜,此次与王爷一别,日后恐怕再难相见了,兮儿也就没有这个福气,再领受王爷的恩德了。”
骆少钦闻言一怔,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她,目光反复流连,须臾之后,似是恍然明白了什么,眉心微动,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兮儿此言差矣,本王只是一介武将,只懂得血染沙场,哪懂什么怜香惜玉?更不会怜惜旁的女子!在本王心里,只有兮儿一人,值得本王挖空心思的百般周。本王只怕,做的少了,兮儿会受委屈。做的多了,又被兮儿嫌恶。”
他这一番话说的直接坦荡,可听在尹婉兮耳中,却只觉脸颊一热。从前便觉得他待自己不同,可转瞬又觉得,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如今,他又把话说的这样热烈,让她心里无端又生出一丝妄念。
她垂着头,心里一时只觉得百转千回,可还不待她开口,骆少钦便似看穿了她一般,含笑说道:“兮儿不必暗自烦恼,如今你体内奇毒未解,记忆不,所以有些话,本王也不便直言相告。如今,本王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且牢牢记住。本王与兮儿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无论你现在要走多远,要不了多久,待本王料理了南良的诸多污秽,自会去寻你,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