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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六,嗯,写完了,早点更。直裰(duo),不念缀哦——就是道袍样式,但衣摆不镶边。
李翊浵挽着圣人手臂往高台上走,萧琰很有眼色的轻扶圣人另一边手臂。
李翊浵边走边笑问:“阿爹,祉叔呢?”
她说的“祉叔”是内卫首领——控鹤府令李祉,原姓钟,因天生哑疾,年及五岁就被父母卖入宫中净身做了宦官,被控鹤府发现有习武根骨选入了童卫,后来因为天赋出色,又被先皇的控鹤府令收为弟子,悉心教导,分派到还是太子的圣人身边,是圣人从小到大的玩伴和护卫,感情十分深厚,圣人登基后,就赐了他“李”姓,并赐名李祉。李翊浵幼时就和他亲厚,从小称他为“祉叔”。
萧琰听着心想,这位“祉叔”应该就是弹回她神识的那位先天宗师了。
圣人笑语带着两分亲近之人的调谑,“他那不爱露脸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李翊浵莞尔一笑。又问圣人朝食用了什么,圣人一样样给她讲,顺便抱怨阿有管得宽,不让他多吃醋鱼。
“管得宽的阿有”——紫宸殿内侍主管秦有在圣人身后飘出幽幽声气:“圣人,您吃的是‘糖’醋鱼。”着重强调那个“糖”字。
圣人哼哼,“醋鱼不加糖,能叫醋鱼么?仔细御膳房掌膳用糖醋糊你一脸。”
秦有抬手抹了把脸,他自个糊行不?遇上这么个任性又爱耍无赖的主子,他只能时时糊自己一脸了。
萧琰咯一声笑道:“阿翁说的是。醋鱼不加糖,那就该叫酸鱼啦。”
圣人哈哈,递她一个赞赏的眼色。
老少二人瞬间在嗜好甜食上点亮了“灵犀相通”。
李翊浵斜眉嗔父亲:“皇甫奉御让您不要吃太多糖。”
“皇甫奉御”是尚药局御医之首。
圣人翻个白眼,不以为然的,“不就是怕我得糖尿症么?反正就这一两年光景了,还不让我吃个够。”
李翊浵神色一戚的叫道:“阿爹!”
圣人心里“哎哟”一声,赶紧打了个哈哈道:“我这是说着玩的,不作数,不作数。阿爹还想看你培植的九色牡丹呢。”他今日只穿了件细布直裰的便袍,头上没有戴幞帽,仅用一根碧色通透的云纹簪子簪了发,帝王的威势尊贵和手握杀伐决断的雄毅在女儿面前都尽数敛去了,就好像一位富家闲翁般,笑语哄着女儿开心。这话说完就一翻手握了萧琰的手臂道:“走,走,去看你阿娘移接的牡丹。在哪?”说着游目四顾。
萧琰另一手立即指向东边的坡面花圃,笑回道:“阿翁,这边。”脚下就往那边带去。她知道圣人这是故意扯开话题,不让母亲伤心,顿时对这位外祖父又生一分好感,一声“阿翁”也叫得真心。
李翊浵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来就是达观的性子,转脸就笑起来,得意的道:“阿爹,你瞧着吧,今年四月花时,我定能将三色同株的什锦牡丹种出来。”
圣人呵呵点头,一脸“我家神佑是最厉害的”样子,完就是一个得意女儿又炫耀女儿的父亲,除了容貌英俊潇洒非常,气度轩阔外,完看不出皇帝的架子。随扈的内侍和控鹤卫都已经习以为常:圣人在十一殿下面前,从来只是父亲,而不是大唐的陛下。
萧琰对圣人又增一分好感。
到了东面坡基的花圃里,圣人撩起直裰就蹲在地上,给女儿递花剪、接枝条、扶枝条……打下手做得乐呵,抢了萧琰之前的活儿。萧琰看得也乐呵,转手接了侍女递茶盏的活儿,时不时插一句嘴说圣人姿势不对。圣人哼声说这姿势是传递紫微之气。萧琰“哈”的一声,“东阳夫子传递青木之气还差不多。”圣人作势要踢她。萧琰哈哈笑。一老一少相差五十来岁,竟然如两个顽童般,耍笑得颇为合契。
圣人一边和萧琰斗嘴,做事的态度却极认真,动作是不太熟练,却仔仔细细的,净白修长的手,无论是扶枝条,还是缠绕接枝的布带,都透出美感。在斜坡地上蹲着身子,换了别人姿势就可能不雅,但圣人做来却让人觉得随性自然,有种洒脱优容的美感,即使直裰上沾了泥,也完无损风华,反而让人觉得率性不羁。
萧琰真心觉得,圣人是个美人。无论什么姿势,无论正面还是侧影,都美得无可挑剔。估计在朝殿上捋起袖子和言官干嘴架,耍无赖,也无损其俊容美姿。难怪以外祖母那般的美貌和博学多才,也自愿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人为良娣。
待三株牡丹都嫁接完毕,萧琰端了陶匜服侍圣人和母亲洗了手。祖孙三人回到赏花台,坐在铺着锦围子的石桌边说话,李翊浵亲自动手烹茶。虽然萧琰已经看过很多遍,却仍然为母亲优美流畅、仿佛蕴有道韵的动作着了迷,双眼看得一霎不霎。
圣人得意的拍下她肩道:“你阿娘的茶道就是我教的。”斜长入鬓的浓眉笑飞起来,凑过头来悄悄声道,“你阿婆当年就是被我的茶道迷住的。”说着挤了下眼,“跟你阿娘好好学,以后多勾美人。”
“……”萧琰默默抹汗,心道:圣人真是阿娘的亲爹,这说话的调调都是一样一样的。
喝完这一道茶,李翊浵便让萧琰陪着圣人回寝院换衣服。
萧琰知道,这是母亲让她与圣人独处。
她陪着圣人下了高台,从柏墙径道出去,徐步而行,内侍和控鹤卫都远远随在后面。
圣人问她伤势如何。萧琰说:“已经好了。”又感谢了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比圣人还小两岁,但人家却是容若三十许人,圣人想想就觉得好忧伤。所以,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天策书院,见着那些年长的叔伯辈们一个个精神健旺,依然“年轻貌美”,圣人眼角就想抽筋,去多了绝对会眼伤加心伤。
当然圣人这死都要爱美的小性子是不会跟外孙女表露的。他呵呵一笑,和颜悦色的说起萧琰进天策书院的事:“二月初一上午,阿祯带你过去。你是申王推荐入院的,入院后申王就是你的讲武夫子。”
申王是先天宗师,萧琰在吐蕃王宫大殿见过他,听李毓祯介绍过,是天策书院负责武道的“天院”左祭酒,即掌院之一,安排他给萧琰做讲武夫子,那是很重视了。萧琰心怀感谢的恭敬应了声:“是。”又说道,“多谢阿翁费心。”
圣人捋须一笑,萧悦之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墨尊将她教得很好。
圣人负手徐步而行,一直没有坐肩舆,边走边与萧琰闲话家常,说着就说到了萧琰的外祖母——李翊浵的生母静贞皇后。
“……你和你阿娘的下巴生得像你阿婆,都有那道美人痕。但你阿婆的性子有些孤冷,喜静不喜动,一人看书就能坐一整天。你阿娘却是喜动不喜静,阔朗,洒脱,虽有执着,却不会偏执。”
言下之意,是说静贞皇后偏执?
萧琰心里嘀咕着,她听母亲聊过外祖母,在圣人登基后,就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但三十五岁就因病早逝了,圣人伤痛,追谥为静贞皇后。阿娘说,外祖母其实是抑郁而逝,因为用情太深——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