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分裂的痕迹</p>
司马光见到范纯仁的时候，几乎有些没有认出来。</p>
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疑惑着问道：“尧夫？”</p>
当年洛阳见到的范纯仁，正直青春风华，风姿倜傥之年岁。</p>
转瞬，当年那个在洛阳在他面前以晚辈、后进自居的年轻人，也已经老了。</p>
华发生鬓，司马光蓦然才醒悟。</p>
是哦……</p>
尧夫也已近知天命矣！</p>
范纯仁恭身一拜：“范纯仁见过司马相公！”</p>
司马光哈哈一笑，扶起范纯仁，道：“自当年洛阳一别，已有十余年未见尧夫矣！”</p>
“今日重逢，当孚一大白！”</p>
就吩咐左右置酒备宴。</p>
然后，就拉着范纯仁的手，在这官廨后宅的院子里坐下来，促膝而谈，说道：“老夫自从听说两宫命尧夫入京面圣后，就一直期盼着尧夫，不意尧夫入京竟是这般的快！”</p>
范纯仁说道：“自得两宫旨意，某星夜兼程，马不停蹄，自河中府疾驰入京……”</p>
这一次河中履职，已是范纯仁第二次知河中。</p>
上一次是熙宁二年，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以知制诰、同知谏院、判国子监出知河中府。</p>
其后地方辗转十六七年，于前年再知河中。</p>
这十几年来，范纯仁从河中至成都，从成都到河州、庆州，然后回到河中。</p>
就像是来回跑一样！</p>
看似是回到了原点，实则只有范纯仁知道，他在这些地方都收获了些什么？</p>
十六七年前，那个年轻气盛，自诩掌握天下真理的范纯仁，在这来来回回的履任中已经死了。</p>
现在的范纯仁，已经清楚的知道，天下之事绝不是儒者嘴里的仁义道德四个字可以概括的。</p>
“尧夫此番入京，路上可听说了少主的事迹？”司马光问道。</p>
范纯仁点点头，对着皇城方向拱手：“祖宗保佑，苍生幸甚，竟降圣君于我朝……故而，某日夜兼程，不舍昼夜而来！”</p>
河中府到汴京，足足有着八百多里。</p>
即使这一段的官道宽敞，交通便捷，但他范纯仁却只用了不到七天就抵达了汴京。平均日行百余里，这对一个士大夫来说，确实已经是极限的速度。</p>
他这么急切，自然是因为听说了汴京的事情。</p>
少主的传说，让他大为振奋。</p>
因为，他也是一个神童！</p>
范纯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胡媛、孙复学习儒家经典，所学一次就通，引得上下都去和范仲淹道喜。</p>
司马光点头颔首：“少主聪俊仁圣，千古罕见，朝野称颂！”</p>
“尤为难得的，还是少主于治学上，颇为严谨，年虽幼冲却已颇得古人治学之要……”</p>
“宫中皆言：官家每日自晨起诵圣人之经，及夜深之时，犹读春秋，方上榻入睡……”</p>
“此外……”司马光看着范纯仁，满是赞赏的说道：“少主还曾在大内读大行皇帝所遗之书，读到了文正公昔年的《岳阳楼记》，当殿与我等臣子解义言语之中对文正公可谓推崇备至！”</p>
范纯仁听得，眼睛都泛起了泪光，他是个大孝子，当年范仲淹年迈，他中了进士就回乡守着范仲淹，服侍范仲淹终老，又守孝三年才出仕为官。</p>
如今，少主幼冲，却已挂念他的父亲，推崇文章。</p>
这对范纯仁来说，比什么都重要！</p>
毕竟，对大宋士大夫们来说孜孜于科举之途，除了得官入仕，施展自身抱负外，最大的动力就在于——进父祖之名于天子御前！</p>
哪怕是范纯仁之父范仲淹，乃是国家元老，前朝重臣。</p>
可少主挂念，推崇乃父，依旧是莫大荣誉。</p>
这个荣誉，对范纯仁来说，远比他自己进用，得到赏识，更能让他激动。</p>
当即就对着皇城大内拜了一拜：“先臣有幸，文章得入圣心，幸甚！幸甚！”</p>
司马光颔首微笑。</p>
范纯仁入京了，他的后顾之忧，也已经解除了大半！</p>
有范纯仁辅佐，都堂上的那些阴暗手段，就不足为惧！</p>
因为范纯仁，不仅仅家学渊源，自幼就跟着范仲淹履任各地，熟知上下情弊。</p>
这些年奔走天下，在政务和国家法度、典故上，更当已了然于胸。</p>
于是，等着下人们，将酒菜备好，便拉着范纯仁一边饮酒，一边谈起了他如今面对的局面。</p>
尤其是都堂上，刻意的文书刁难。</p>
范纯仁一听，当即表示：“相公勿忧，且将那些文书交于某……”</p>
“今日便可解相公之忧！”</p>
这种地方上的胥吏，用来刁难那些刚刚上任的官的手段，在范纯仁眼中，随手可破。</p>
因为一切文书，都自有规律，都自有手法。</p>
只要找到这个规律，就可以如庖丁解牛一样，轻松的从浩浩文海之中，找到最重要的那几条。</p>
其他的……</p>
都是用来污染耳目，占据精力的垃圾！</p>
司马光闻之大喜：“老夫就知道，尧夫只要入京，宵小束手可擒矣！”</p>
范纯仁见着，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p>
“司马相公，缘何局促至此？”</p>
“汴京元老们，怎无人相助？”</p>
“尤其是文太师……”范纯仁想着：“这等小事，太师门下随便遣一门生，就可破解……”</p>
这不大合理。</p>
不过，范纯仁并没有太过深入的去想。</p>
反正，他明日也要去拜访这些元老大臣。</p>
尤其是文彦博，必须登门拜访！</p>
这可是他家的世交！</p>
……</p>
福宁殿中，夜幕已经降临。</p>
赵煦陪着向太后，吃着晚膳。</p>
因为冯景管着御厨，所以赵煦直接通过冯景，遥控御厨的菜式。</p>
所以，福宁殿的菜肴，数量大大减少，但质量大大提高。</p>
尤其是斋菜水平，突飞猛进。</p>
各种蘑菇和豆腐，都被御厨们玩出花来了。</p>
向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很满意，所以冯景在御厨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p>
吃完晚膳，母子两人就在福宁殿帷幕里，说起话来。</p>
“六哥，明日有大臣要陛辞……”</p>
“嗯！”赵煦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