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嘱托</p>
当夜，福宁殿中，灯火通明。</p>
赵煦罕见没有早睡，而是在宋用臣的陪同下，查看着刚刚制作完毕的河北沙盘。</p>
宋用臣在旁边为赵煦做着见解：“大家，自中唐以来，黄河在濮阳河段就不断淤积……”</p>
“因为黄河在濮阳段的淤积，使得我朝开国之后，黄河之患从过去十年、二十年一决，变成了三五年一决……”</p>
宋用臣尽职尽责的向赵煦介绍大宋立国以来，与黄河的博弈。</p>
总结起来就是：太祖、太宗、真庙时代，通过植树和大量在檀州、滑州建造埽堤，稳定了黄河。</p>
但，自真庙以后，两议回河，让一切变成了今天的样子。</p>
赵煦听着宋用臣的介绍，不住点头，这他自然知道这些往事。</p>
在他的上上辈子，章惇就已经和他说了无数次了。</p>
他都能背了！</p>
凝视着沙盘上，那一北一东，从不同之地注入大海的黄河。</p>
北流的那一条，在现代还有遗存：海河。</p>
为了治理海河，现代工业国家，都用了几十年。</p>
至于东流那一条……</p>
在赵煦上上辈子亲政后，渐渐因为泥沙淤积而堵塞，最后在元符二年决堤，彻底断流。</p>
想到堵塞的东流河道，赵煦的心脏就有些堵。</p>
他凝视着东流段。</p>
目前而言，黄河分为二股河，北流河段天天发大水，但东流道却一直很安静。</p>
这条河道，自大名府向东流，经堂邑走高唐，穿越整个德州，最终在山东半岛汇入大海。</p>
这本是大宋河防的一道保险。</p>
奈何……</p>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元符二年河决于内黄口，奔腾向北。</p>
自从东流道断绝！</p>
元符二年的决堤就是受到了今年小张口决堤的影响。</p>
小张口决堤，淹没几乎大半个河北东路。</p>
受灾人口接近百万，良田数十万顷为之吞没。</p>
无数祖坟、桑田被洪水吞噬，同时形成了大片黄泛区。</p>
再算上元符二年的决堤，导致东流道断绝，淹没数州，受灾人口超过五百万！</p>
赵煦微微吁出一口气，等着宋用臣介绍完整个大宋治河历史，他就感慨道：“水性向下，天性也！”</p>
“不可逆天而为！”</p>
大宋治河，为何一次次失败？</p>
就是都想逆天！</p>
在朝堂上，一直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治河策略。</p>
因为这两个策略，自仁庙以来，朝野大臣就分成了东流派和北流派。</p>
东流派做梦都想要黄河回到仁庙景佑元年之前的故道上。</p>
代表人物是文彦博、王安石、安焘……</p>
北流派则觉得，现在黄河流的好好的，做好河防就行了，别去搞它，你搞不赢的。</p>
北流派以欧阳修、司马光、苏轼、范祖禹等为代表。</p>
两派人马，互相争执，毫不妥协。</p>
东流派，在特殊时期内，都会占据上风。</p>
而他们占据上风的结果，就是两议回河。</p>
一次河决商胡口，冲入六塔河。</p>
一次河决曹堤，夺淮入海。</p>
两次回河，保守死亡人口都在百万以上！</p>
大宋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苟住了，只能说赵官家们的动物园策略确实有效！</p>
现在，赵煦是坚定的北流派！</p>
他对黄河，不再有任何非分之念。</p>
只愿修修补补，只做维护河堤，植树造林，减少泥沙的事情。</p>
其他的事情……</p>
真的只能依靠子孙后代的智慧！</p>
必须要有起重机，必须要有大卡车，必须要有各种重型设备。</p>
还必须在上游，兴建十几个小浪底工程。</p>
同时，还得依靠人口增加，工业发展，大量抽水，让黄河流量减少。</p>
不然的话，就躺着吧。</p>
黄河它老人家，想怎么摆动，就怎么摆动。</p>
就算摆去辽国境内也没关系。</p>
反正，宋辽岁币交子化后，辽国未来十年都会心满意足。</p>
十年之后……</p>
辽国再也不会是威胁了。</p>
宋用臣却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官家的神情，低下头去，问道：“大家，此番臣授命往河北……”</p>
“未知大家可有嘱托？”</p>
赵煦看着沙盘，手指向了大名府和小张口，对宋用臣道：“大名府有韩维、章惇……”</p>
“昭宣当将注意力，放在此地！”</p>
“小张口若决，整个河北东路数百万百姓，都将受灾……搞不好，就又是一次河决商胡口的灾祸！”</p>
“卿到了河北……给我盯住了小张口河段……”</p>
“是！”宋用臣虽然不懂大家为何这么在乎在沙盘上小小的小张口埽堤。</p>
但既然大家都下了旨意，那他就得遵从。</p>
赵煦拍了拍手，一直在殿中等待着的冯景，就捧着一个灰灰的东西，到了宋用臣面前。</p>
宋用臣狐疑的看向那个东西。</p>
“此乃我设计之物……”赵煦指着那个东西：“曰麻袋，以粗麻绳编制而成……”</p>
“能容沙石在其中！”</p>
“我已命开封府张榜公告，以绢一匹换麻袋六十个……或者一贯钱二十个麻袋的价格，大量公开征购此物……”</p>
“此物，会在征购后，大量送去河北各地，取代埽堤上准备的埽物……”</p>
赵煦特地和两宫申请动用封桩钱。</p>
自然不是全部拿来做赏钱的。</p>
不然，他为何不干脆全拿钱？</p>
之所以申请一百万匹绢布，用意就在这里。</p>
增加社会上的商品供应量，促进经济发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