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出幸文府（2）</p>
文彦博的府邸，很快就到了。</p>
文彦博的府邸，在汴京城里最贵，同时也最繁华的宣平坊中。</p>
赵煦的御撵，在小巷前停下来。</p>
顿时礼乐大作！</p>
这是骑在马上的，钧容直第一、第二班的禁军们，用着各种乐器，吹奏着天子出幸专用的曲目——钧容直是大宋天子出幸、出巡、出征时的御用军乐队。</p>
在肃穆的气氛中，文彦博已经领着全家老少，乌泱泱的上前来。</p>
然后，在距离御撵大约三步左右的地方，集体持芴而拜：“老臣彦博，恭迎皇帝陛下驾幸！”</p>
“吾皇万寿无疆！”</p>
文府所有人集体伏地：“吾皇万寿无疆。”</p>
官家愿意，御史台也不干的。</p>
赵煦的御撵被人打开。</p>
文熏娘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来到文彦博右手边，扶住她的祖父，这个过去她连看也不敢看的人。</p>
维护纲常伦理，这是御史台最基本的职责之一。</p>
“臣供备库副使及甫……”</p>
文彦博的一张老脸都开笑成花了，当即说道：“不敢！不敢！”</p>
说着，他的目光微微的看了一眼，那些今日来到文府的亲戚们。</p>
文熏娘听着，小脸红彤彤的，那如秋水般的明眸中，闪现着异样的神采，心里面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像住了个小人般。</p>
文彦博见着，一张脸笑得更加灿烂。</p>
……</p>
自然，今天到场的女婿、孙婿以及亲家们也是有点多。</p>
组织上看望的时候，不也是和文彦博一样吗？</p>
文熏娘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前面，只能紧紧跟着前面官家的脚步。</p>
于是，只片刻他就躬身对着赵煦道：“官家，外间风大，还请入老臣陋舍……”</p>
国史上应该也会记吧？</p>
赵煦搀扶着文彦博，轻声道：“太师不必多礼。”</p>
真让官家一直扶着，那就是目无君上！</p>
文彦博就决定，今天晚上在自己的日记里，好好的将刚刚的事情重点描述一番。</p>
就只听到官家走了两步，就笑着上前，扶起了那个在过去，让她连话都不敢说的祖父大人。</p>
所以，赵煦知道，这老货是在告诉他——官家啊，看看老臣！铁骨铮铮的社稷忠臣啊！</p>
于是，赵煦懂了，笑的更开心了。</p>
官家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p>
这样将来《文潞公集》刊行的时候，天下人就都会知道今天的事情。</p>
“太师快快请起！”</p>
一定会穿中山装，一定会把一切能佩戴的奖章、勋章都戴上。</p>
“老臣幸陛下亲临家邸，实在是感激涕零啊！感激涕零啊！”</p>
然后是穿着一身崭新的窄袖直领对襟短衫，朱红色的抹胸，紧紧的裹着，刚刚发育的小胸脯，下身系着长裙，头上戴着些珠饰，已经有了些贵气在身的文熏娘。</p>
整個人飘飘欲仙，根本不似在人间！</p>
他的两个儿子，文及甫和文贻庆当即上前，接替了赵煦和文熏娘，同时也在赵煦面前露了个脸。</p>
“诺！”</p>
“也不枉老夫，这苦心经营啊！”</p>
文彦博今天穿着朱紫色的公服，戴着长长的展脚幞头，腰间的绶带，明显是御赐的玉带，就是不知是仁庙、英庙还是先帝所赐——总之，这老货显摆的很！</p>
在礼乐中，在御龙直的护卫下，赵煦缓缓走下御撵。</p>
当然了，他也不敢真的让赵煦扶太久——官家扶一下，这是礼遇老臣。</p>
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用着艳羡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p>
文彦博子女众多，姻亲无数。</p>
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文熏娘，就吩咐道：“县君来和朕一起扶着太师些。”</p>
赵煦见着，也是眉头轻扬。</p>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在现代见过的那些退休老人，也是如此。</p>
“臣供备库使、閤门通事舍人贻庆……”</p>
说着他就轻轻的松开了赵煦的手。</p>
“善！”他温柔的笑着，感受着孙女和官家，一左一右的搀扶的感觉。</p>
他亲手搀扶着文彦博，用手摸着对方已经枯槁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手，感慨道：“太师为国奉献，一生忠直，诚我家元辅，天下楷模也！”</p>
赵煦看了看这两个人。</p>
文家人赵煦当然清清楚楚了。</p>
文贻庆，是文彦博的次子，在其长子文恭祖病死后，就是文家事实上的继承人。</p>
他的妻子是郭逵的长女，所以这个家伙是赵煦身边的郭忠孝的姐夫。</p>
不过，赵煦记得他的政治智商好像很低。</p>
在文彦博死后，被章惇等人整的欲仙欲死。</p>
至于文及甫？</p>
就是老熟人了。</p>
同文馆案、粉昆案……</p>
绍圣四大案，文及甫掺和了两个，厉不厉害？</p>
然而，这个人的政治智商似乎也很差。</p>
他在文彦博死后，竟没有利用好自己是同文馆案和粉昆案的关键证人身份，没有积极靠拢新党，然后……泯然于众人。</p>
曾经鼎盛的文家，就此衰落。</p>
心里想着，赵煦就和煦的和这两人笑了笑，微微颔首：“两位爱卿当好好侍奉太师。”</p>
“太师不仅仅是两位爱卿的大人。”</p>
“更是我家的元辅，我朝的长城啊！”</p>
文彦博听着，更加开心了。</p>
文贻庆、文及甫自是恭恭敬敬，在礼数上无可挑剔。</p>
……</p>
“文宽夫这老匹夫，这脾气耍的好啊！”</p>
张方平听完自己家的下人回来汇报的文府情况后，就感叹起来。</p>
坐在他对面的孙固也点点头：“节度所言甚是！”</p>
“这老匹夫，素来油滑，贯会见风使舵！”</p>
当年富韩公将死，却没有派人去请文彦博，反而是司马光充当其遗言见证，并由范祖禹代替富韩公记录遗表。</p>
这说明什么？</p>
富韩公信不过他文彦博，没有将他当自己人！</p>
韩魏公也是如此。</p>
自居相州，不入洛阳，至死都不掺和洛阳的事情。</p>
什么耆英会？什么同年会、率真会？一概不参加，不参与，不知道。</p>
所以，韩魏公和富韩公、文潞公，其实也尿不到一起了。</p>
同样，还有他们两个。</p>
孙固这些年，一直在河阳府养病，偶尔写写诗文，和朋友游山玩水。</p>
张方平自居应天府，整日吟诗唱和，美得不行。</p>
这就是旧党，看似同气连枝，实则各自为政，互相不服。</p>
所以，其实张方平和孙固，现在都很酸。</p>
酸文彦博！</p>
看看人家的地位吧。</p>
守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位在宰相之上，特旨君前减一拜，特旨太师入宫，命宰执起肩舆。</p>
满满的都是逼格啊。</p>
他们两个，就远远不如了。</p>
能不酸吗？</p>
此时，两个满腹柠檬的元老坐在一起，自然没有什么好话。</p>
“文宽夫做梦都想要让他家的孙女，将来当皇后。”</p>
“呵呵！”张方平冷笑连连。</p>
孙固嘿嘿的笑着：“狄咏家的女儿，今年好像与当今年齿相仿？”他看着张方平：“狄武襄公之孙女，狄咏之女！”</p>
“这个身份，怎么着都够入宫了吧？”</p>
国朝祖宗之制，天家与勋贵武臣联姻。</p>
历代以来只有先帝元后当朝的向太后以及真庙的章献明肃才是例外。</p>
而狄青的孙女，狄咏的女儿，一旦入宫，将来起步也是妃嫔，皇后大位自然也有机会！</p>
张方平听着，眼前一亮。</p>
他现在只想给文彦博添堵。</p>
不想让那个老匹夫太嚣张了。</p>
而孙固提议的这个人选，何止合适，简直是非常合适。</p>
“当朝太后，出自士大夫之家，武臣们想来也多少有些疑惑了……”</p>
“岂可连续两代皇后，皆出自士大夫？”</p>
“况且，狄武襄公，还是仁庙的枢密使，也属宰执，论地位不差他文宽夫！”</p>
狄青家族，在当年虽然受到士大夫的排挤、打击和歧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