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可以顺理成章做下一任魔君,为何如此?”
“昔日我还是小毛孩时,承天魂古生君主厚爱进了魔宫,任了官职;其后,又得了帝君您的信任和任用,我是帝君您亲任的魔族相尊,这才是殊荣,至于魔君这个位置也只是一个位置而已。”
“你当真了得。”
她慢慢起身,一时竟想到天魂古生,他用人狠而准,他为她计谋深远,他称得上一位绝顶称职的好父亲,他败在他的容颜太过魅惑人心;他败在他太过钟情于一女子,直至走火入魔;他明知道那不是一场赌局,不可能赢,那是一场死局,新仇旧恨的叠加之下,她姨母不会饶恕他,他竟做了一个少女怀春的梦,梦想着能拥有那位四海八荒的第一绝绝子。
出了棺椁,一旁的衣冠冢毫无掩饰的印入她双眼。
一抹落寞黯淡的愁容袭上眉间,羽青,这世间还能有他吗?
若是没记错,三千年前,他是为了救她,而元神碎裂飞散;可她也是因他而元神崩裂。
现在她回来,他会回来吗?
这世间,还有人会为她而不顾及自身性命弹奏:魂断离肠吗?
他为了她一次又一次中反噬,是因,她是风柏唯一的骨髓血脉?还是,她是苏姬唯一的嫡亲孙女?
遥想,她逃离九重天时,于辽阔的万古境地,却是落在他的结界外,她一袭红衣立足在漫天的雪花中,与寒冷并道侵入身心的孤寂都抵不过她所处的困苦,他困在镜中,他困在反噬中;而她困在亲人厮杀,困在亲人想害,一个又一个惨死,直至孤身一人,那时的他是她的唯一惦念,天地间,四海八荒中,她部都已失去,唯一轻声唤她的是他。
泪水滴滴而下。
“为何又要活过来!”
纵横三千年已过,可那一次又一次揪心之痛,又怎能忘却。
“帝君保重身体才好,莫要伤了仙身,莫要散了元神。”樱歌见状仓忙跪叩,自己却哭出声,这些年他过得着实不易。
他樱歌本是恣意而活的魔族贵胄小哥,可他为了寻她,上天入地独行百年却不得果,在其祖爷逝世后,他不顾魔族内各大部族反对,向天族交了归顺书,同时他也被魔族亲友除名,虽天族因他而有了正当的理由攻打魔族,也顺利收了魔族地域,但逃窜出去的魔族小族对他的恨永无消除,他也知道他们做了他的人偶现在仍置于九尊石下,他受他们日日咒骂。
“你为何哭?”
“因你不是一个人。”
“这万古境地,我还能有谁?父君、母亲、外祖奶奶、长姨母、姨母?”她哭了,哭出声,压抑于千年的悲痛,“苏木,小姨母,蓝玲师姐和子玉,就连先天君复博与秀娘也因我而死?我还有谁?”
“你还有青丘瑶瑶,她是苏阳的女儿。”
“没有我,或许她会更安。”
“不对,先前是魔君执念太深,才会失了他自身和您姨母;就像贺兰雪,她的恨太深,才会将她亲女儿视为复仇工具;通体所有,您只是被他们的情恨所累。”
“你不知道,我长姨母她是天族最高傲的女子,她是风家长女,心性极其要强,结果竟失了心智,她喝下那杯毒酒后看向我的眼神,那是解脱,是释然,是卸下她这一生的责任与担当,也弃下她的不舍与不甘,那样的女子最后竟是一杯无解的毒酒成为她的归属。”她慢慢矮身下去,蹲于樱歌面前,“我父君,是死于九尾凤簪对吗,听闻那原是我外祖奶奶送我姨母的嫁妆,我外祖奶奶相中的是羽相,是想让她嫁于羽相,可父君的执念只成了九尾凤簪,而我姨母连尸首都不。”
她哭声填满整个幽司殿,也向外蔓延至整个冥海。
悲切的连冥海的白云都幻成黑色,落下雨滴,席卷每一处空隙。
“他们说爱我至深至深,却不顾我的处境,夹在中间的处境有多痛;我落于凡尘烙在脸上的‘奴’字,谁懂那刺心的痛;我置于九鼎炼丹炉时,那火焰烧灼心骨之痛,还有无辜的苏木为护住我,他是化骨无影啊,那种无助,谁懂;我又何曾惹过谁。”她已不再蹲着,整个身子坐趴于地,她仰天长啸道,“为何还要活过来。”
“因为天道亏欠你太多,要还与你公平!”
风苏泰乙闪现于他们面前,他依旧板正。
她停止哭泣,她想起那个梦,不对,不是梦,应是真实,他风苏泰乙破了天际元池,也被反噬削去战神之尊,而此的他应是圣尊。
在稍且静止的片刻中,他们各自翻涌着往事中不堪的一幕。
她弃了他的婚,她被天兵天将围困。
樱歌扶着她起身,当即对风苏泰乙拱了拱手行了个礼,“帝君一时感慨,忆起幽幽往事,才且扰了冥海安宁,自是不该,也自此离开。”
“等等。”风苏泰乙递给樱歌一个人偶,“九尊石下你的人偶,往后不用日日受那煎心之苦。”
“你能取出九尊石下的东西?”樱歌疑惑。
“嗯。”风苏泰乙点头,“我已毁了九尊石。”
“为何现在才毁,我从向天族递上归顺书起至今受了这东西近三千年的苦。”
“之前如何与我无关,现在你是,你是我表妹,嗯,师妹的亲信随从,自当帮你一把。”
她知道他定在看她,但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哎。”樱歌长叹,因这人偶他吐了多少次血,他们天族人竟能瞧见,却又装作不见,太寒心,早知不交那归顺书,自己去当君主,守住君主之位,至少现在他们还有个归处。
她微微向风苏泰乙拱了拱手,看了一眼五味杂陈的樱歌,落下一字,“走”